三天时间,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里漏走,快得让林闲心慌。
他这三天过得提心吊胆,杂役的活儿干得魂不守舍,连王大锤故意找茬克扣他份例,他都懒得计较,满脑子都是怎么过玄璜这一关。
宝儿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比平时安静了不少,只是吃饭的时候,还是会眨巴着大眼睛,把碗里唯一的肉丝夹给林闲:“哥哥吃,吃饱了有力气。”
这贴心的小举动,更是让林闲心里又暖又酸。不行,绝对不能让宝儿被带走!
第三天傍晚,夕阳把杂役区的破屋烂瓦染上一层昏黄。该来的还是来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刑堂弟子再次出现在小屋外,声音比上次更冷:“林二狗,长老让你带上林小花,过去。”
林闲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宝儿的头,低声道:“宝儿,记住哥哥的话,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怕,也别乱说话,看着哥哥就行。”
宝儿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攥着林闲的衣角。
再次踏入刑堂大殿,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玄璜长老端坐上方,两旁竟站着两名气息沉凝的刑堂执事,眼神锐利,像两尊门神。这阵仗,分明是施压。
“弟子林二狗(林小花),拜见长老。”林闲拉着宝儿跪下。
玄璜长老没看林闲,目光直接落在宝儿身上,审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林闲,三日已过。本座的话,你考虑得如何了?”
林闲心里骂了句老狐狸,一上来就直奔主题。他抬起头,脸上已经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惶恐、不舍和一丝挣扎。
“长老……”他声音带着颤,眼圈瞬间就红了,“长老厚爱,弟子……弟子感激涕零!能为小花寻得长老这样的名师,是这丫头天大的造化……”
玄璜长老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接话,等着他的“但是”。
林闲话锋一转,带着哭腔:“可是……可是长老明鉴啊!小花她……她自小就跟着我,爹娘去得早,就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她胆子小,夜里睡觉都得抓着我的衣角才能睡着……这一下子离开我,去到一个陌生地方,她……她肯定受不了啊!”
他说着,还真挤出了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宝儿看到哥哥哭了,小嘴一瘪,也跟着掉金豆子,小手死死抓着林闲的胳膊,小声抽噎:“哥哥……宝儿不要离开哥哥……”
这兄妹情深的场面,让旁边两个铁面的刑堂执事眼神都微微动了一下。
玄璜长老面色不变,但手指在扶手上敲击的节奏快了一丝。“林二狗,休要胡搅蛮缠。修道之人,岂能如此溺于俗情?你若真为她好,就更应让她早日踏上正道,而不是被你这份私心耽误!”
“长老!不是私心!”林闲猛地提高音量,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又赶紧压低,伏下身子,声音悲切,“弟子是怕……是怕小花心境受损啊!长老您见识广博,一定知道,孩童时期心境最为重要。若是强行分离,让她日夜惊惧,郁结于心,万一……万一坏了道基,岂不是……岂不是辜负了长老的期望,也毁了这孩子的前程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真的怕宝儿离开他不适应,但更怕的是宝儿被玄璜控制、利用。此刻,他必须把“为宝儿好”这面旗子抢过来。
玄璜长老眼神闪烁了一下。林闲这话,确实戳中了他的一点顾虑。天赋再好的苗子,如果心境有损,未来成就也会大打折扣。他仔细观察着宝儿,那小丫头此刻哭得真情实感,对林闲的依赖显而易见。
“哼,依你之见,该如何?”玄璜长老语气放缓了一些,但威压依旧。
林闲见有戏,连忙趁热打铁,砰砰磕了两个头:“长老!求长老再宽限些时日!让宝儿再长大一点,性子稳一点!弟子发誓,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再惹是生非!也让她……让她慢慢适应没有弟子在身边的日子。等时机成熟,弟子一定亲自将小花送到长老座下,绝无二话!”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玄璜,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恳求”:“长老,小花还小,未来的路长着呢。打好根基比什么都重要啊!若是因小失大,弟子……弟子万死难辞其咎!”
大殿里安静下来,只有宝儿细微的抽泣声。两名执事目光看向玄璜,等待他的决断。
玄璜长老盯着林闲,目光锐利得像要把他的灵魂看穿。他看得出来,林闲这番话九分是表演,但那一分关于宝儿心境的担忧,或许是真的。这林闲,滑不溜手,用大义和孩子的未来当挡箭牌,让他一时难以强硬下手。
强行带走,确实可能适得其反。但这林闲,绝不能让他一直拿捏着宝儿!
半晌,玄璜长老才冷哼一声,声音冰寒刺骨:“林二狗,你倒是巧舌如簧。”
林闲心里一紧,不敢接话。
“好,本座就再给你一次机会。”玄璜长老的话让林闲刚升起一丝希望,下一秒又被打入谷底,“不过,不是无限期地等下去。从明日起,林小花需每日到传功堂偏殿,由本座指定之人启蒙修道基础。你若再敢推三阻四,或是这期间再出任何纰漏……”
他没有说完,但那股森然的杀意,让林闲瞬间汗毛倒竖。
“弟子……弟子遵命!谢长老开恩!”
林闲赶紧磕头,心里却沉甸甸的。这哪是让步,这是换了一种方式监控和渗透!让宝儿去传功堂,等于半只脚踏进了玄璜的掌控范围。
“滚吧。”玄璜长老挥挥手,不再看他。
林闲如蒙大赦,拉着还在抽噎的宝儿,几乎是逃出了刑堂。
看着林闲狼狈消失的背影,玄璜长老眼中寒光一闪。旁边一位执事低声问道:“长老,为何不……”
玄璜长老打断他:“急什么?老鼠已经进了笼子,还怕它跑了不成?每日接触,正好看看这小女娃的底细,也看看这林二狗,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若是那林小花天赋确凿,又适应良好……到时候,一个杂役的去留,还不是本座一句话的事?”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林闲,你以为你赢了?不过是把死刑,改成了死缓而已。
而此刻,拉着宝儿走在昏暗山路上的林闲,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知道,暂时的危机过去了,但更大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每天去传功堂?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他得想办法,必须尽快想办法!
可是,办法在哪儿呢?林闲看着暮色四合的青云宗,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