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抱着还在熟睡的宝儿,感觉自己的胳膊有点发麻。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那种令人窒息的宁静还没被打破。他正琢磨着今晚逃跑路线的最后一个细节,想着怎么才能让怀里这小祖宗在“躲猫猫”游戏里保持绝对安静。
突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脚步刻意放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但这反而让林闲后背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
来了。他就知道这平静长不了。
他轻轻把宝儿放到里屋的垫子上,盖好那小包袱皮当被子,自己深吸一口气,摆出那副用惯了的面无表情,慢吞吞地走到院门口。
门外站着三个人。
领头的是个熟面孔——彭力。他身后跟着两名穿着明显高级些、袖口绣着云纹的执事弟子,手里捧着一个用锦缎覆盖的托盘,神色肃穆,眼神里却带着藏不住的好奇和探究。
“林…林前辈,”彭力的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兴奋或者恐惧,“打扰您清修了。宗门长老会有令,特派我等前来,有要事相告。”
林闲心里咯噔一下。长老会?这阵仗,不像小事。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连“嗯”一声都懒得给。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彭力见他这反应,腰弯得更低了,几乎是在对着地面说话:“前辈,经玄璜长老与诸位长老一致决议,为酬谢前辈此前…呃,匡扶正义,击退来犯之敌,特诚邀前辈担任我青云宗客卿长老!”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激动。
那两名执事弟子适时地掀开了托盘上的锦缎。上面放着几样东西:一块雕刻着复杂云纹的青色玉牌,触手温润,灵气内蕴;一个明显比林闲腰间灰色储物袋高级不少的锦绣储物袋,鼓鼓囊囊的;还有一份卷轴,用金线系着,透着一股子正式味儿。
“此乃客卿长老令牌,凭此牌可自由出入宗门大部分区域,权限等同内门长老。”彭力指着玉牌,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这是本月俸禄,内含有中品灵石若干,辅助修炼的丹药数瓶,另有宗门贡献点已记录在案。这份是委任状,只要前辈点头,即刻生效!”
林闲的目光扫过那些东西。玉牌是好东西,拿了跑路说不定更方便。灵石和丹药更是他急需的“口粮”和补给。贡献点…嗯,对他这准备跑路的人来说屁用没有。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客卿长老,说的好听,不就是想用这些东西把他绑在青云宗这艘船上?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搞清楚他到底是个真高人还是个纸老虎。顺便,可能还想借用一下他“徒弟”那骇人的天赋。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要是接了,以后还能拍拍屁股走人?怕不是立刻就被套上缰绳,成了给青云宗拉磨的驴了。
不行,绝对不行!
他心里疯狂摇头,脸上却依旧那副半死不活的淡定样。他甚至没去看那些令人眼热的资源,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彭力那因为激动而泛着油光的脸上。
彭力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那点激动瞬间冷却,变回了熟悉的敬畏和惶恐。
“林前辈…您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地问。
林闲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实际上是在拼命压榨自己那点可怜的“高人”词汇库。他不能答应,但拒绝也不能太生硬,得有个符合“高人”人设的理由。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带着点仿佛看透世事的疏离:
“林某……”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闲云野鹤惯了,不喜拘束。”
彭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林闲继续慢悠悠地说,每个字都像是掂量过:“且…修为低微,”他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脸皮发烫,但语气稳得一批,“恐难当此重任。”
他目光扫过那托盘,最后落回彭力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淡然:“诸位长老的美意,林某心领。此事,还请回绝。”
院子里瞬间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那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清晰,甚至有点刺耳。
彭力张大了嘴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身后的两名执事弟子也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客卿长老!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地位和资源,这位林前辈,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拒绝了?就因为“不喜拘束”和自谦“修为低微”?
这理由,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敷衍呢?
彭力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嫌不够?是另有图谋?还是…他真的高到连青云宗客卿长老都看不上了?
他越想越觉得林闲深不可测,那拒绝的话语在他听来,不是谦逊,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对青云宗这点“好处”的不屑一顾!
“前…前辈!”彭力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哀求了,“您再考虑考虑?这客卿长老之位尊崇无比,资源供奉皆是上乘,而且并无太多俗务缠身,绝不会打扰您清修啊!”
林闲心里翻了个白眼。信你才有鬼。他微微摇头,不再多言,那姿态摆明了“此事休要再提”。
他甚至还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神情,轻轻咳了一声,这倒不全是装的,他内伤还没好利索呢。
彭力看到他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那声轻咳,猛地想起了那晚后山冲天的剑意和之后林闲“闭关”的传言。是了,前辈定是在那晚战斗中损耗过大,甚至可能伤了根基,此刻正在静养恢复,确实不宜被俗务打扰。自己这番前来,说不定已经惹得前辈不悦了!
这个念头一起,彭力瞬间冷汗就下来了。自己刚才还在拼命劝说,岂不是在找死?
“是是是!晚辈明白了!是晚辈考虑不周,打扰前辈静修了!”彭力忙不迭地行礼,额头冷汗涔涔,“晚辈这就回去禀告长老,绝不敢再扰前辈清静!”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示意两名执事弟子盖上锦缎,然后带着人,以一种近乎逃跑的速度,飞快地退出了小院,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院门被轻轻带上,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闲站在原地,听着外面远去的、凌乱的脚步声,缓缓吐出一口憋了半天的浊气。后背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小块。
妈的,吓死了。差点就被套牢了。
他走回屋里,看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宝儿,小家伙咂咂嘴,翻了个身,睡得无比香甜。
拒绝了长老之位,看似暂时安全,但他知道,这无异于又往那潭深水里扔了块大石头。高层会怎么想?是觉得他清高孤傲,还是怀疑更深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天色。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来,斑驳陆离,却驱不散他心头越来越浓的阴影。
必须尽快走了。今晚,必须走!
而另一边,仓皇逃离青鸾峰的彭力,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对那两名执事弟子耳提面命:“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林前辈喜欢清净,不喜欢被打扰,懂吗?”
两名弟子忙不迭点头。
彭力心里却翻江倒海。他得立刻去禀告玄璜长老。这位林前辈,连客卿长老之位都看不上,他到底是什么来头?青云宗这座小庙,怕是容不下这尊真佛了。或者说,麻烦,可能要更大了。
他加快脚步,朝着主峰大殿的方向跑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这块烫手山芋交出去!
小院里,林闲摸了摸怀里那几张粗糙的百里遁踪符,又看了看系统面板上那个可怜的“0.5”虚像值。
时间,不多了。
他感觉到,那双在暗处注视着他的眼睛,似乎又靠近了一些。今晚的“躲猫猫”游戏,恐怕要比他预想的,刺激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