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摄政王府,墨韵堂。
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殿内弥漫着安神汤药苦涩的气息。陆雪瑶(萧墨珩身)躺在宽大而坚硬的床榻上,毫无睡意。
伤势带来的疼痛已经习惯,成为一种持续存在的背景音。让她心烦意乱的,是另一种陌生的、蓬勃的、属于男性的生命力在这具躯壳里涌动的感觉。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陆雪瑶并非对男性身体一无所知,但那仅限于理论和隔着衣物的观察。如此亲密地、彻底地“拥有”一具成熟男性的身体,对她来说是破天荒头一遭。
白日在人前,她必须全神贯注地扮演萧墨珩,维持那份重伤下的冷漠与威严,无暇他顾。可到了夜晚,万籁俱寂,只剩下她独自面对这具陌生而强大的躯壳时,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心,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着她的理智。
她……或者说“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
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她缓缓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腹和虎口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是常年握剑和缰绳留下的痕迹。这双手,曾经执掌生杀,翻覆朝堂。而现在,它属于她。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指关节灵活而充满力量的联动。这是一种与她原来那具柔弱身体截然不同的体验,充满了掌控感和力量感。
好奇心驱使下,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萧墨珩的)脸颊。触感温热,皮肤比她想象中要光滑一些,但下颌线的轮廓分明,带着坚硬的棱角。她顺着下颌线往下,划过喉结……
当指尖触碰到那微微凸起的、属于男性的特征时,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瞬间窜遍全身!那是一种混合着陌生、羞耻、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她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脸颊(虽然现在是萧墨珩的脸,看不出红晕)也隐隐发烫。
她在干什么?!陆雪瑶在心中斥责自己。这太逾矩了!太……变态了!
可是,那股探索的欲望,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难以关上。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在覆盖着锦被的、宽阔的胸膛上。那里缠绕着绷带,掩盖了致命的伤口。她记得凌风汇报时说过,萧墨珩身上大小伤痕无数,皆是征战沙场、明枪暗箭留下的勋章。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掀开了被子一角,解开了寝衣的系带。
月光如水,流淌在精壮而布满伤疤的胸膛上。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并不过分贲张,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那一道道或深或浅、纵横交错的疤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如同烙印,无声地诉说着这具身体主人曾经经历过的残酷与血腥。
陆雪瑶(萧墨珩身)屏住了呼吸。
作为史学博士,她曾在文献中读过无数关于战争的描述,也曾对着古代铠甲想象战士的英姿。但直到此刻,亲眼见到、亲手(虽然是通过这具身体)感受到这具饱经创伤的躯体,她才真正直观地、震撼地理解了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理解了萧墨珩那“疯王”之名背后,可能隐藏着怎样的过往。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抚过一道从锁骨下方斜划至肋骨的狰狞疤痕。指尖传来的触感粗糙而坚韧,可以想象当初这一刀是何等凶险。
这具身体,不仅仅是权力的象征,更是一部写满了杀戮、背叛、坚守与孤独的活史书。
她原本对萧墨珩的观感,是忌惮、是利用、是将其视为一个强大而危险的合作对象。但此刻,在这寂静的深夜,面对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一种复杂的、近乎怜悯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并非生来就是“疯王”。他也曾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少年,是用一身伤痕才换来了如今的权倾朝野。他的冷酷,他的疯狂,或许只是他在这吃人的世界里,唯一的生存方式。
这个认知,让陆雪瑶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重新系好寝衣,盖好被子,躺了回去。身体依旧是那具充满力量感的男性躯体,但她的内心,却比刚才更加混乱。
她不再仅仅将这具身体视为一个需要维持的“工具”或需要合作的“载体”,而是开始真正意识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着沉重过去的人。而她现在,正占据着他的人生。
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悄然加重。
同时,她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她拥有着强大的武力(虽然重伤无法动用)和至高的权势,但也承担着相应的巨大风险和这具身体带来的沉重过往。她必须更快地成长,才能真正驾驭这份力量,而不是被其反噬。
这一夜,对陆雪瑶而言,是一次对“他者”身体的探索,更是一次对权力、对历史、对人性深处的重新审视。她与萧墨珩之间,那层纯粹利用与合作的关系,似乎也因此,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色彩。
次日清晨,凌风前来禀报事务时,敏锐地察觉到殿下似乎有些不同。依旧是那副苍白虚弱的模样,眼神却似乎比往日更深沉了些,少了几分刻意模仿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沉淀。
“殿下,成王昨日在府中设宴,邀请了吏部侍郎和几位御史……”凌风照常汇报。
陆雪瑶(萧墨珩身)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榻边轻轻敲击,那是萧墨珩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她打断凌风,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凌风,你跟了殿下多久了?”
凌风一愣,虽不解其意,还是恭敬答道:“回殿下,自殿下十二岁入军中,属下便跟随左右,至今已十载有余。”
十二年……陆雪瑶心中默念。那正是萧墨珩开始崭露头角,也是他伤痕开始累积的岁月。
“辛苦了。”她淡淡说了一句。
凌风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榻上之人。殿下……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殿下只会命令,只会赏罚,从不言及其他。
陆雪瑶(萧墨珩身)没有看他,目光投向窗外熹微的晨光,心中已有决断。她不仅要活下去,换回去,或许……也应该试着替萧墨珩,守住他拼死换来的一切。
至少,在她还是“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