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夏浅,京城仿佛随着气温的回升,也进入了一段看似平和的时期。漕运案的余波在摄政王府有意的引导与皇帝默许的平衡下,逐渐平息。高弼一党核心人物或斩或流,空出的位置被各方势力迅速瓜分,其中不乏皇帝新擢升的亲信,也悄然夹杂了几个经由王府暗中运作、背景干净却能力不俗的官员。
新任漕运总督姿态低调,一心扑在梳理漕务、恢复运力上,对之前的纷争闭口不谈。
醉香楼在经历短暂歇业后重新开张,依旧客似云来,但周掌柜严格遵从指令,将经营重心完全放在了美食、服务和独特的氛围营造上,不再主动收集、传递敏感信息,只被动接收一些流传广泛的市井闲谈。楼里那些训练有素的“耳朵”和“眼睛”,仿佛一夜之间都变成了真正的跑堂与护院。
萧墨珩(陆雪瑶身)则彻底沉寂下来。他每日除了按例去给陆文渊请安,便是待在玉尘院中,或翻阅母亲留下的书籍账册,或跟着严嬷嬷学习宫中礼仪、管家庶务,偶尔出门,也只是去名下的田庄铺面巡视,查看春耕春播,核对经营账目,行为举止规规矩矩,完全是一副潜心学习、准备将来执掌中馈的大家闺秀模样。
陆文渊对女儿的“懂事”颇为满意,虽偶尔仍会旁敲侧击她与摄政王的“交情”,但见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摄政王一时兴起,如今风波渐平,那份“欣赏”或许也已淡去,便不再过多追问,只叮嘱她安心备嫁(虽无人明说,但相府嫡女的婚事终究是头等大事),并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朝堂博弈之中。
然而,这表面的风平浪静,并未让萧墨珩(陆雪瑶身)有丝毫放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绝不会因一时的挫败而放弃。皇帝的猜疑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而未落。他与王府那个“自己”之间,那脆弱的同盟更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经不起任何风浪。
他需要力量,更需要信息。醉香楼暂时蛰伏,但他并未停止布局。他利用巡视田庄铺面的机会,通过周掌柜和严嬷嬷,以经商的名义,暗中物色、培养了一批绝对忠诚、且与相府、王府皆无明面关联的底层人手。这些人或混迹于市井,或潜伏在码头货栈,不直接打探朝堂机密,只负责留意京城内异常的人流、物流动向,以及收集那些达官显贵不屑一顾、却可能反映真实民情和经济动向的琐碎信息。
同时,他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对自身这具身体的锤炼上。内力无法修炼,他便着重锻炼身体的柔韧性、反应速度和力量控制。每日清晨和深夜,他都会在严嬷嬷的掩护下,在玉尘院那方小天地里,进行着枯燥却必要的体能训练,练习那手保命的暗器手法,甚至开始尝试根据记忆,还原一些简单却实用的近身格斗技巧。这具身体底子太弱,进展缓慢,但持之以恒的努力,终究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提升。
这一日,他刚从京郊的桑梓田查看桑树长势回来,严嬷嬷便递上一张看似普通的拜帖,落款是“陈明”。
萧墨珩(陆雪瑶身)目光微凝。陈明,便是他安插在赵元庆身边的那个心腹。自漕运案发,赵严“自杀”,赵元庆被王府秘密保护起来后,陈明便按照他的指令转入地下,负责联络那批新培养的暗线。此时递帖求见,必有要事。
屏退左右,陈明被悄然引入书房。他依旧是那副儒雅书生的打扮,但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与凝重。
“东家。”陈明躬身行礼,低声道,“根据下面兄弟们的观察,近期京城内外,多了几批陌生的商队和流民,看似寻常,但落脚点和行动轨迹有些蹊跷,不像是纯粹为利而来的行商,倒像是在……勘察地形,或者说,熟悉环境。”
萧墨珩(陆雪瑶身)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具体说说。”
“是。主要集中在城西和北郊,那里多贫民区、废弃仓库和复杂巷道,官府管控相对疏松。他们行事谨慎,分散行动,若非我们的人本就混迹其中,很难察觉异常。而且,”陈明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有兄弟在码头注意到,近期有几艘来自南方的货船,卸下的货物量与吃水线不太相符,怀疑夹带了东西,但守卫森严,无法靠近查探。”
南方来的货船?勘察城西、北郊地形?
萧墨珩(陆雪瑶身)眉头蹙起。这不像朝堂政敌的手段,倒更像是……军事行动的预备?或是某种见不得光的力量在暗中集结?
“能查到这些人的背景吗?哪怕一丝线索也好。”
陈明摇头:“对方很警惕,口音混杂,难以分辨来源。使用的也都是市面上常见的路引和商队凭证,暂时查不出破绽。不过,有兄弟冒险靠近偷听,隐约听到他们提及‘货’、‘通道’、‘时辰’等词。”
信息零碎,却透着一股不祥的预兆。
“继续盯着,但务必小心,宁可跟丢,也不能暴露。”萧墨珩(陆雪瑶身)沉声吩咐,“重点留意这些陌生面孔与京城哪些势力有过接触,哪怕是间接的。”
“明白。”
陈明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萧墨珩(陆雪瑶身)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渐盛的绿意,心中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看似平静的京城之下,潜流似乎比他想象的更为汹涌、复杂。这些不明势力的出现,是针对摄政王?针对皇帝?还是……另有所图?
他必须将这个消息,尽快告知王府。无论他们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分歧,在面对这种可能危及整个京城稳定的未知威胁时,他们必须共享信息。
他迅速铺纸研墨,用密码将陈明汇报的信息简洁书写,封入密信。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