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的车队，跟来时一样，没声没响的消失在医院尽头。
那股笼罩走廊让人窒息的威压，也跟着慢慢散了。
刘三金长舒一口气，感觉整个人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后背衬衫都叫冷汗浸透了。
他快步凑到楚风边上，压着嗓子，一脸藏不住的忧虑。
“组长，老板这......这是起疑了啊！他最后那话，又敲打又拉拢，摆明了察觉到咱们瞒着他事儿了！”
“咱们审出土肥原良介跟那个天谴计划的事，要不要......”
王大力也凑过来，他听不懂那些弯弯绕，但也感觉刚才气氛不对。
“组长，那姓戴的老小子是不是想抢我们功劳？”
楚风没立刻答话，目光还投在车队消失的远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闪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光，是猎人看到完美猎物才会有的光。
戴笠的试探，不光没让他感到压力，反倒让他嗅到了一丝机会。
一丝机会，足以让他这头猛虎，在山城这片更广阔的山林里获得真正的自由。
“不急。”
楚风收回目光打断刘三金。
他嘴角勾起个冰冷的弧度，眼神跟刚开刃的刀子一样锋利。
“他会的。他会主动来找我。”
“因为天谴这顶帽子，我一个人戴太重了。得找个人，跟我一起戴。”
刘三金听得一头雾水，但看着楚风那副胸有成竹甚至带点兴奋的侧脸，他忽然明白了。
自家组长，根本没把戴笠的试探放在眼里。
他已经在谋划一个更大的局。
一个能把戴笠甚至土肥原良介都一起拉下水的局！
楚风没再多解释，转身推开苏月璃的病房门。
病房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跟消毒水味混在一起。
苏月璃躺在床上，麻药劲儿还没全过去，还在昏睡。但她呼吸平稳多了，苍白的脸上也总算有了点血色。
楚风在床边椅子上坐下，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
刘三金跟王大力很识趣的没跟进去，只是守在门口。
大约一小时后，苏月璃长长的睫毛颤动一下，慢慢睁开了眼。
看到楚风就坐在床边，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下就亮了。
“我......睡了多久？”她声音还有点沙哑。
“不久。”楚风的声音柔和多了，“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苏月璃虚弱的笑了下，跟着眼神就锐利起来，“戴老板......来过了？”
她虽然昏睡着，但对外界的感知并没完全中断。那股熟悉的属于戴笠的威压，她隔着一扇门都能感觉到。
楚风点了点头。
“他来过了，惺惺作态地说了一堆废话，然后走了。”
“他没问你审讯结果？”苏月璃眉头一皱，以她对戴笠的了解，这位谍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点情报。
“他问了，我没说。”楚风回答的简单直接。
苏月璃眼里闪过一丝惊异，跟着就了然了。
她太清楚楚风的性格了。
这个男人，从不会把自己的底牌轻易亮给任何人，哪怕是名义上的最高长官。
“我们审出了东西，一件天大的东西。”楚风表情重新凝重起来，把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三言两语告诉了苏月璃。
从用二进制密码撬开藤田的眼睛，到土肥原良介这个名字的出现，再到最后那个不详的词...天谴。
听着楚风的讲述，苏月璃脸上的血色飞快褪去，换上了一种职业性的极度严肃的凝重。
她顾不上自己背后的剧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楚风立刻按住她。
“别动，你的伤口会裂开。”
“土肥原良介......天谴......”苏月璃呼吸有些急促，大脑飞速运转，“藤田那种级别的特务，临死前都要传信示警，说明这计划的层级跟危险性，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土肥原良介的行事风格，向来以大手笔跟系统性摧毁着称。他从不屑于搞针对某个人的单纯刺杀。这个天谴，绝对不是冲你一个人来的。”
苏月璃的分析，跟楚风想的一样。
“一个能让土肥原良介亲自坐镇山城指挥，还命名为天谴的计划，它的目标，必然是拥有能一击就让山城高层瘫痪的价值。”
苏月璃的目光，一下尖的像刀子。
“只有一个可能！集体清除！”
“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跟特定的地点，用一场没法挽回的大爆炸或者袭击，把党国在山城的核心人物，一网打尽！”
这推论一出，连楚风的瞳孔都几不可见的缩了一下。
苏月璃的推论，比他预想的还要大胆，还要可怕！
但这，偏偏又最符合逻辑！
“而要实现这点，”苏月璃的呼吸越来越急，她想到了最关键也是最致命的一环，“他必须在我们心脏里，安插一个内鬼！一个层级高到可以提前知道高层会议的时间地点，还能绕开安保，把天谴送进会场的内鬼！”
内鬼两个字，像两座冰山，狠狠砸在楚风心头。
如果说天谴计划是悬在头顶的利剑，那这个潜藏在军统心脏的内鬼，就是握着这把剑的看不见的手！
“我明白了。”
楚风站起身，他深深看了苏月璃一眼，眼神里是藏不住的赞许。
这个女人，就算躺在病床上，她的大脑，还是整个阎王殿最锋利的武器之一。
“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
丢下这话，楚风转身走出病房，他步子沉稳，但身上那股压抑的煞气已经彻底沸腾，化作冲天战意。
......
半小时后，山城公馆七号楼，楚风的办公室。
阎王殿所有核心成员全部到齐。
气氛压抑的可怕。
楚风把天谴计划的完整推论，向所有人宣布了。
当听到这计划的目标可能是炸掉整个军统总部，把所有高层一锅端，并且军统内部还潜伏着高层内鬼时，王大力跟刘三金的脸色，已经不只是震惊了。
那是种世界观崩塌的骇然！
“我的老天爷......”刘三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喃喃自语，“这......这他娘的是要捅破天啊！”
王大力更是握紧了拳头，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想不出什么复杂的词，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疯子！”
只有林晚秋，在最初的震惊后，脸上反而浮现出一种病态的属于技术天才的兴奋。
她看着楚风，眼神发亮：“组长，这个内鬼，我能找到他！”
“你怎么找？”楚风很有兴趣的看着她。
“通讯！不管他多高级，只要他跟日本人联系，就得通过电波！只要他用电波，我就能把他从空气里揪出来！”林晚秋的声音里，满是强大而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需要授权，查阅军统总部最近三个月所有的机密电文收发记录，特别是那些发往高层秘书处的！”
刘三金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林科长，你疯了！那可是军统的最高机密，别说我们，就是戴老板手下那几个处长，都未必有权限全部调阅！”
楚风却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顶代表他身份的军帽，慢慢戴上。
“权限，我会去要。”
楚风看着窗外罗家湾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刘三金，备车。我要去见个人。”
刘三金一愣，下意识问：“组长，我们去哪？”
楚风转过头，嘴角咧开一个让刘三金不寒而栗的笑。
“罗家湾。”
“戴老板不是想知道我瞒了什么吗？”
“我就把这个天大的功劳，分他一半。”
“顺便，跟他做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