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又尖又刺耳朵的，混合的绝望跟不甘的问题，还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打转。
但问问题的那个人，已经没了。
王启年，这个自作聪明的棋手，这个被贪婪跟恐惧扭歪了魂儿的内鬼，就像一袋垃圾，被安安静静的拖进了走廊尽头的黑暗里。
从头到尾，没有审问，没有拷打，连一句大声的骂都没有。
这场对站里有史以来最危险内鬼的审判，就在这条破走廊里，用一种诡异的平静，画上了血红的句号。
走廊里，又死一样的安静下来。
只有几点红的扎眼的血，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无声的说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楚风站在原地，脸上那种玩味的冷笑早就没了，换上的是一片看不出深浅的平静。
他从兜里掏出根烟，熟练的夹在指头中间，没点，就那么静静的搓着。
内鬼搞定了，炸弹的位置也清楚了，很快就会被他的人悄悄的拆掉。
这场土肥原良介导演的天谴大戏，还没开演，就被他掐了引信。
现在，只剩最后一条，也是最大的一条鱼了。
那个传说里的特务之王，土肥原良介。
按计划，这个滑头的对手这会儿应该正躲在山城哪个保险柜一样的地方，拿着无线电遥控，一边喝着好龙井，一边等着天谴降临的高光时刻。
想在这么大的山城里，把这么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揪出来，难度比抓一百个王启年还大一百倍。
楚风眼里闪过一丝猎人盯上极品猎物的兴奋。
越是难搞的猎物，抓到的时候那种爽感，才越是没法比。
然而，差不多就在王启年被拖走的同时。
山城大剧院百米外，一栋临时指挥部大楼的顶上。
这里没有啥精密仪器，只有一张铺满整个桌子的大图，是山城大剧院的建筑结构图。图上用各种颜色的铅笔，密密麻麻的标着人员部署，火力点，撤退路线，还有观察死角。
苏月璃就站在这张大图前面，跟个正在看自己棋盘的女王似的。
王启年被逮住的消息，已经通过有线电话传过来了。
指挥部里，几个负责联络的小年轻已经忍不住笑开了，压抑的气氛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但苏月璃脸上，一点放松的意思都没有。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反而冷的像结了冰。
这么多年的特工干下来，她养出了一种跟野兽差不多的，对危险的直觉。
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土肥原良介，那个名字本身就代表阴谋跟恐怖的男人，那种级别的对手，真会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一个已经暴露了的内鬼身上？
他难道就没留后手？
或者说，王启年这人本身，就是另一个更大阴谋的。。。障眼法？
这念头一闪，苏月璃的心莫名其妙的就揪了一下。
她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又一次开始看图上标的每个后台区，脑子里模拟着每个角落可能出的岔子。
“苏副科长，内鬼都抓了，咱们是不是能收工了？”一个小年轻笑着问。
苏月璃没回头，声音冷的像冰碴子：“闭嘴。组长没下命令，谁都不准动。”
她走到窗边，举起个德制高倍望远镜，亲自的朝着剧院后台那些能看到的窗口看过去。
人影晃来晃去，乱糟糟的，根本看不出什么有用的细节。
突然，她旁边的一部黑色军用电话机，“铃”的一声响了，又短又尖。
就响了那么一下，就停了。
这部电话的专线，直接连着剧院对面钟楼顶上那个代号王座的狙击点。
- 这是她跟李铁柱约好的，最高级别的紧急信号！！！代表狙击手发现了光靠他自己没法判断，但又极度危险的目标！！！
苏月璃的心脏好像漏了一拍，她闪电一样的抓起冰冷的听筒，紧紧的贴在耳朵上，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憋住了气。
整个指挥部的空气，一下子又凝固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足足三秒，好像在做最后的确认。
然后，李铁柱那跟金属片摩擦一样的声音响了，话少的可怜，一点感情都没有：
“后台，配电室外，电工。”
苏月璃的手指马上就在面前摊开的剧院结构图上，找到了那个被标成高危区的位置。
从对面钟楼的窗户看过去，那儿正好在李铁柱的狙击镜视野里。
“他有问题？”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好像怕惊动了什么。
电话那头，李铁柱的声音还是没啥波澜，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手腕，内侧。”
苏月璃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完全搞不懂这三个字是啥意思。
不等她再问，李铁柱最后两个字，就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的刺进了她的耳朵里。
“樱花。”
轰！！！
这两个字，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苏月璃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身子猛的一抖，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儿！！！
一段被锁在记忆最深处的，血糊糊的审讯画面，闪电般的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审讯影小队副队长藤田的场景。
在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嗝屁前，他除了说出天谴计划，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出了一个关于日军特高科核心成员身份标志的绝密情报。
只有那些地位最高，最被信任的核心骨干，才会在身上某个特别隐蔽的地方，纹一朵小小的樱花。
这个纹身，既是他们荣耀的象征，也是他们在执行最高级别任务，需要互相认人的时候。。。最后的凭证！！！
樱花纹身！！！
苏月璃的心跳，在这一瞬间，直接停了！！！
她不需要亲眼确认，也不需要任何别的证据。
她信李铁柱的眼睛。
那双在无数次生死考验里，从没出过错的，跟鹰眼一样的眼睛。
苏月璃强行的压下因为狂喜跟兴奋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终于懂了。
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土肥原良介的计划看着这么简单？为什么他会把所有宝都压在一个秘书身上？
因为王启年根本就不是主角！
他就是个幌子，一个用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最完美的烟雾弹！
真正的杀招，真正的天谴执行者，根本不是那颗炸弹。
而是土肥原良介他本人！
他真是艺高人胆大，竟然亲自下场，伪装成一个最不起眼的电工，混进了这个死亡舞台！
他要亲眼看着戴笠跟楚风灰飞烟灭！
他要亲自确认，这场能写进他们帝国史册的神风伟业，完美收官！
这个发现，让苏月璃全身的血都烧起来了。
真正的boSS，那个传说里的特务之王，那个让整个山城都活在他阴影下的恐怖男人。。。
就在现场！！！
就在这张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