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寒气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缝渗进来,冷得像冰窖。李成钢裹着硬邦邦的旧棉被,蜷缩在床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份穿越者本该意气风发却混得如此憋屈的烦躁,集中精神,再次通过手掌中那个手机印记“金手指”,打开了通往另一个时空的窗口——某音商城。
屏幕的光映着他紧锁的眉头。手指飞快地滑动,琳琅满目的商品信息瀑布般淌过:电饭锅、羽绒服、自热火锅……这些放在1958年足以引发轰动的玩意儿,此刻却让他心里一阵阵发苦。“太扎眼,太超前,根本没法见光。”他知道这些东西一拿出来,不吃花生米也得被切片研究。在这个凭票供应、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一块肥皂都得精打细算,这些“未来科技”拿出来,不是改善生活,是给自己脖子上套绞索。
搜索框里,他下意识地输入了“高仿第二套人民币”。手指悬在确认键上,心砰砰直跳。如果能弄到点假钞……哪怕旧一点的票子呢?这念头像毒蛇一样诱惑着他。然而,搜索结果冰冷地粉碎了幻想——没有假货,只有价格令人咋舌的“珍藏品”,动辄几千元一套。李成钢瞥了一眼屏幕上那刺眼的“余额:¥8932.74”,像被烫到似的移开目光。八千多,在2025年或许不值一提,但在这里,是他唯一的、不可再生的“启动资金”,是他在这个计划经济和阶级斗争都如火如荼的年代,活下去并试图稍微活得体面一点的唯一依仗。用几千块去买一套注定不敢花出去的“藏品”?这念头荒谬得让他想笑。
“操!”他低低骂了一句,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妈的,被隔壁那些‘四合院战神’给忽悠瘸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神作”——主角们人手一个无限空间,挥手间万亩良田、万吨粮仓;人工智能管家贴身服务;签到就送金条、手枪、技能书;出门溜达一圈就能“吸纳”敌特遗产成吨黄金、几十万现金……李成钢嘴角咧出一个苦涩的弧度。“黄金成吨?现金几十万?有个屁用!除了在空间里发霉生锈,还敢拿出来花?别说花,让人闻着味儿,第二天就得被专政铁拳砸成肉泥!更别提那些动不动就空间遁走、秒传千里的挂逼了……老子要是有那本事,还用在这破被窝里冻得跟孙子似的?”
现实像冰冷的河水,瞬间浇灭了他走捷径的妄想。他住的是禽满四合院!这里水有多深,他比谁都清楚。就算侥幸在黑市弄到一张自行车票,咬咬牙买辆永久牌、凤凰牌,那又如何?在这个走路都怕被人盯上的年月,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招摇过市?只要院里那几位“大爷”中的一位,或者街道积极分子看你不顺眼,一封举报信上去……李成钢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画面:自行车被没收充公,他那身好不容易弄来的警服被当众扒下,最后双手被铐,在邻居们复杂幸灾乐祸、惋惜、的目光中,被推进看守所冰冷的铁门。前途尽毁,万劫不复。
“稳住……必须稳住!”他用力搓了搓冻得发麻的脸颊,给自己下命令。“聚少成多,细水长流。安全第一,活着才有输出。”目光重新聚焦在商城页面上,过滤掉那些耀眼浮华之物,像一个真正的、挣扎在底层的穿越者那样,开始在犄角旮旯里寻找那个微小的、不起眼的、却能带来安全利润的缝隙。
终于,一个链接跳入眼帘:【新店特惠!1.99元抢15双!加厚耐磨尼龙袜!】
尼龙袜!
李成钢眼睛猛地亮了。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小东西”吗?在2025年,这玩意儿九块九包邮都嫌贵,纯粹的地摊货。但在1958年的四九城,尼龙袜意味着什么?那是绝对的稀罕物和高级货!国产的“锦纶”袜才刚刚起步,产量稀少,价格高昂,远不如进口尼龙袜(玻璃丝袜)名气大。普通老百姓穿的还是厚实的纱袜、线袜,既不耐磨又不美观。
“就是它了!”几乎没有犹豫,他点下了购买键。支付成功的提示跳出,余额减少的数字像针一样刺了他一下。随即,意识立刻感知到,在某个类似“待取货”的空间里,出现了七份用油纸包好的鲜肉块,整齐地码放着,十五双叠得整整齐齐的尼龙袜。选择领取全部尼龙袜后,凭空出现在他捂在怀里的手上。触感光滑、结实,带着一股崭新的化工纤维的味道。
看着手中这沓小小的袜子,李成钢忍不住又是一阵自嘲的苦笑。“穿越者卖袜子……这要让隔壁书里那些动辄搞风搞雨、黄金铺路的主角知道了,怕是真的要把大牙笑掉吧?”堂堂穿越者,金手指傍身,开局第一桶金竟然是靠倒腾袜子……这落差,酸爽得让他胃疼。“好难啊……”他长叹一声,既要商城那边便宜得像白捡,又要黑市这边能卖出天价,这其中的分寸拿捏,简直比走钢丝还难,搞得他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
凌晨三点的黑夜,李成钢裹紧了他的旧棉袄,领子竖得老高,大半张脸都埋在里面,戴个大口罩,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他熟门熟路地绕到一片靠近城墙根的破败胡同区,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一个裹着破羊皮袄、揣着袖管的汉子靠在墙根,眼皮耷拉着,像在打盹。
李成钢走过去,也不说话,手指在袖管里捻出两张皱巴巴的一毛钱纸币,飞快地递过去。汉子眼皮都没抬,手指微不可察地一勾,钱就消失在袖口。他脑袋朝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的狭窄缝隙歪了歪。李成钢会意,侧身挤了进去。这就是黑市的规矩,两毛钱,买一个短暂交易的机会。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烟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味。人影幢幢,低声的讨价还价如同鬼祟的虫鸣,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眼神闪烁。
李成钢找了个靠墙的角落,没敢吆喝,只是将怀里的尼龙袜小心地抽出一双,拿在手里,让那特有的、在昏暗的烛光下微微反光的尼龙材质暴露出来。
效果立竿见影。
几乎是瞬间,几个穿着半新不旧干部服或中山装的男人就围了上来,眼神像饿狼看到了肉。一个蒙着脸戴着眼镜的人压低声音,小声问:“兄弟,袜子怎么出?”
李成钢手心有点冒汗,但强作镇定,也压低了声音,报出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心跳加速的数字:“三块一双。” 这个价格,相当于普通工人小半个月的伙食费!
眼镜男只是稍微犹豫了一秒,旁边一个穿着黑棉袄的中年人已经抢着开口:“我要五双!” 生怕晚了就没了。
“给我来三双!”
“我……我要两双!”
“剩下的我包了!”
不到一分钟,十五双袜子被抢购一空。攥着手里那叠厚厚的、带着各种人体余温的零散钞票,李成钢感觉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这利润,太疯狂了!
巨大的诱惑瞬间冲垮了理智。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他迅速挤出人群,七拐八绕,躲进一个废弃的、堆满杂物的破屋子里,确认四周无人后,他再次摊开手掌,掌中的印记开始发热。两次连续操作,下单!支付!余额再次减少。
两沓崭新的尼龙袜又出现在怀里。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心跳,重新整理好衣服,再次回到黑市,特意绕了个大圈,找了个距离最初位置很远的、靠近出口的角落。
这次更快。当那熟悉的尼龙光泽一闪现,等待在附近、眼神一直在搜寻什么的人立刻再次围拢。同样的价格,同样的疯狂抢购。三十双袜子,几分钟内再次清空。
怀揣着相当于一百多块“巨款”的钞票,回去再细数!李成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他不敢走大路,专挑背阴的小巷子,耳朵竖得像天线,捕捉着身后任何一丝可疑的脚步声,眼睛的余光不断扫视着前方路口和墙角的阴影。
“没有跟踪……”走过一个又一个拐角,预想中“隔壁小说”里常见的剧情——比如黑暗中窜出几条大汉“变相送钱”,或者被自称黑市管事的拦住要求“长期供货”——并没有发生。只有胡同里零星的倒痰盂声、生炉子的呛人烟雾和偶尔路过的、裹着厚棉衣、行色匆匆的同行人。这份诡异的平静,反而让他心头的不安更加浓重。“太顺利了……顺利得不像真的。”他摸了摸鼓囊囊的胸口,那里藏这次挣的辛苦钱。
终于,熟悉的95号四合院那斑驳的大门出现在眼前。他像一道影子般溜进去,快步冲回自己那间冰冷的小屋,反手紧紧插上了门闩。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李成钢才敢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他瘫倒在硬板床上,也顾不上冰凉的床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堆钱,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一张张仔细清点、抚平、叠好。
一百多块!这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一笔巨款!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也得攒三四个月!巨大的喜悦瞬间冲上头顶,让他几乎要笑出声。但下一秒,商城余额那八千多元的数字又清晰地浮现出来,刚才交易消耗的余额仿佛在提醒他:金矿虽大,却是无源之水。
兴奋感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警惕和后怕他攥紧了手里的钞票。
“物以稀为贵……”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告诫自己。“今天能卖三块,是因为市面上几乎见不到。要是天天这么大批量往外撒,价格立马就得崩!到时候别说三块,卖一块都未必有人要。”更重要的是,他这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在黑市那昏暗狭窄的环境里,简直就是黑夜里的电灯泡,太显眼了!真要有人顺着这条线查,这个身高体型,就是最醒目的靶子!
李成钢疲惫地闭上眼。冷汗,不知何时已经浸湿了后背冰凉的衣服。
“这可不是隔壁……”脑海里又闪过那些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同人主角”。“没有无敌的武力横扫四合院,没有无限空间任我逍遥,打不过不能空间传送,更没有什么瞬息千里的瞬移法术还不用读条?想都别想!”
能依靠的,只有怀里这个消耗一点少一点的金手指余额,一个需要时刻遮掩的警察身份,还有他自己这点在时代洪流中显得无比渺小、必须如履薄冰的谨慎和算计。第一桶金到手了,沉甸甸的,带着汗水和冰冷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