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日头晒得四合院青砖地发烫,知了在院中央那棵老槐树上嘶鸣,更添了几分燥热。简宁头上严严实实裹着一条薄薄的格子头巾,穿着长袖布衫,在李成钢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抱着一个包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点粉嫩脸蛋的小襁褓,迈过了院门那道高高的门槛。
刚从医院回来,她脸色还带着产妇特有的苍白和疲惫,脚步也有些虚浮,但眼神里充满了初为人母的温柔与坚定。怀里的小生命出生还不到十天,此刻正沉沉睡着,对外界浑然不觉。
李母早已迎在自家门口,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艾草水:“小宁,快进屋!门口用艾草水洗洗手脸,驱驱晦气!”她心疼地接过孙女,动作轻柔无比。
“哎呦!成钢媳妇回来啦!快进屋快进屋!别吹着风!”正在前院和三大妈一起洗菜拉家常的一大妈眼尖,立刻甩着手上的水珠,第一个迎了上来,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惊扰了产妇和孩子,“这小宝贝儿,可算接回来了!快让我瞅瞅……哎哟哟,这小鼻子小嘴,真真儿是个美人胚子!像妈妈!”
她的声音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唤醒了略显沉寂的院子。各家各户的门帘子纷纷掀开。
三大爷阎埠贵摘下老花镜,踱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襁褓:“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这小娃娃福相!成钢媳妇辛苦啊,可得好好养着!”
秦淮茹快步走了过来,手里稳稳端着一个粗瓷碗,里面躺着两个鸡蛋。“简宁妹子!可把你盼回来了!”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语气透着亲近,“东旭一早就念叨,说弟妹今天出院,特意交待我把鸡蛋送过来。”她把碗递给旁边的李成钢,“家里鸡刚下的,新鲜,给简宁妹子补补身子。东旭说,让你好好坐月子,别操心别的。”
简宁连忙道谢,声音还有些虚弱:“谢谢淮茹姐,谢谢东旭哥,太破费了……”
话音未落,许大茂的母亲陈桂香端着一个不大的、看起来就很沉的搪瓷缸子,从院外快步地走了过来。她嗓门天生洪亮,此刻却刻意压低了:“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们,可算到家了!”她把搪瓷缸子塞到李成钢手里,“拿着拿着!这是我们家大茂特意寻摸了点好红糖,正宗的土糖块子!知道你媳妇简宁刚生了娃,身子虚,特意让我送过来!说男人家不好进产妇屋,让我这老婆子务必跑一趟,给简宁同志熬水补补!”她特意强调了“特意”、“男人家不好进”,点明这是许大茂的主意。
李成钢手里一沉,感受着搪瓷缸子的重量,心里感动。这年头,红糖可是稀罕金贵物。“大茂兄弟太客气了!婶子,辛苦您跑一趟,快进屋歇会儿!”李成钢连忙道。
“歇什么歇,你们赶紧照顾好产妇孩子是正经!”陈桂香摆摆手,探头看了看襁褓,咧嘴笑道,“瞧这小模样,真招人疼!好好养着啊简宁!”说完,风风火火地又走了。
四合院里其他邻居,如二大妈、林国强媳妇等也都围拢过来,远远看着,小声说着祝福的话,没有人贸然上前触碰孩子。
下午,李家屋内,门窗紧闭,只留一丝缝隙通风!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艾草味和奶香。李母熬了一锅浓稠的小米粥,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米油。桌上摆着一小碟淋了香油的咸菜丝,一个炒青菜,还有李成钢(通过“老金”)特意想法子弄来的一些白面馒头。简宁靠在床头,额发被汗水微微打湿,脸色虽疲惫,但看着婆婆怀里正在用奶瓶耐心喂着小婴儿,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李父坐在桌边,小口喝着粥,目光时不时慈爱地落在那个小小的襁褓上。屋内气氛温馨而宁静。
这时,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和两个年轻姑娘压低的笑语。李成钢起身开门,只见他的亲妹妹李雪姣和何雨柱的妹妹何雨水站在门口。李雪姣手里拿着两双小小的、用碎布拼缝的软底虎头鞋,针脚细密;何雨水则举着一块崭新的、印着小红花的细棉布手帕。
“哥,”李雪姣声音里带着雀跃和亲近,眼睛直往屋里李母的方向瞄,“嫂子和小宝贝儿还好吧?我和雨水来看看她们。”她举了举手里的虎头鞋,“给我小侄女儿的,我自己做的!”
何雨水也赶紧点头,眼睛亮晶晶地往屋里瞧:“嗯嗯,成钢哥,雪娇拉着我一起做的,我们能看看小宝宝吗?就一会儿!”
李成钢笑着让开身:“进来吧,刚喝了点奶,醒着想找人玩儿呢。”他对亲妹妹自然更随意。
两人得了允许,立刻放轻脚步溜了进来。她们先是跟李父李母还有靠在床头的简宁打了招呼,但李雪姣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李母怀里那个小小的襁褓,那是她的亲侄女啊!
“嫂子!”李雪姣快步走到床边,先跟简宁甜甜地叫了一声,然后迫不及待地弯腰凑近了去看宝宝,“快让我看看!哎呀,我的小侄女,真好看!这小脸儿嫩的!”她的喜悦和亲近感是发自内心的血缘本能,语气也更亲昵自然。
何雨水也凑近了,捂住了嘴,发出一声极轻的惊叹:“这也太小太软了吧!像个小猫儿!”她弯着腰,新奇地看着那粉嫩的小脸。
“雪姣,雨水,来啦。”简宁看到小姑子,脸上露出更放松的笑意,“看你们俩急的。”
李母笑着,把襁褓稍微倾侧,让李雪姣和何雨水看得更清楚些。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注视,眼皮颤了颤,小嘴无意识地蠕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小小的泡泡。
“哎呀!她吐泡泡了!”何雨水兴奋地低呼。
“真可爱!”李雪姣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她是姑姑,感觉就更不同。她胆子也大些,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小侄女紧攥着的小拳头,“小乖乖,我是姑姑呀。”她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哄逗的意味。
小婴儿的小拳头被姑姑的指尖碰到,竟微微松开了一点,然后又本能地握紧,小小的手指头蜷缩着。这小小的互动让李雪姣心都要化了,脸上笑开了花:“嫂子你看!她抓我呢!小劲儿还不小!”
看到女儿对小姑子的触碰有反应,简宁也笑了:“嗯,这两天小手可有劲儿了。雪姣,你这鞋子做得真好看,费心了。”
李母也笑着对李雪姣说:“你这当姑姑的,以后可有得忙了。”
李雪姣昂着头,带着点小骄傲:“那当然!我得把我小侄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小婴儿在奶奶和姑姑轻柔的低语逗弄下显得很舒适,小脑袋蹭了蹭,又沉沉睡去,发出极细微的呼吸声。李雪姣和何雨水就这么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李母怕她们站累了,才笑着说:“好啦好啦,看不够以后天天来看,也让你嫂子歇会儿。”
“知道了妈!”李雪姣应着,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小侄女,才拉着同样满足的何雨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屋内恢复了宁静。李父坐在桌边,小口喝着茶,目光依旧时不时慈爱地落在那个重新安静下来的小襁褓上。经过了刚才两个小姑娘的探望,屋里的温馨感更浓了。
李成钢喝了口茶,放下茶缸,看向家人:“爸,妈,宁儿,这孩子出生也小十天了,名字该定了,好去上户口。”
李父点点头:“嗯,趁早落定,心也安。”
简宁的目光从女儿身上收回,望向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似乎在沉思。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她顿了顿,看向丈夫和公婆,“这孩子,就叫‘思瑾’,李思瑾,好不好?‘瑾’是美玉的意思,取其‘锦瑟’的谐音‘锦’,也寓意孩子如美玉般温润无瑕。这一弦一柱,也寄托着我们对这小小生命未来每一段美好年华的珍惜和期盼。”她高中学历也算有文化,此刻引经据典,带着一份属于母亲独有的细腻心思。
屋里安静了一瞬。李父李母对视一眼,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诗句深意,但“美玉”、“美好年华”是好兆头,听着也觉得雅致大气。
李成钢的心,却因妻子念出的那句诗和这个名字的含义猛地一跳。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这个年代铺天盖地的“援朝”、“建国”、“卫红”、“跃进”之类的名字,有着本能的距离感——太直白,太口号化,仿佛人生下来就被烙上了特定的时代印记。妻子取的“李思瑾”,温婉含蓄,充满了文化底蕴和父母绵长的爱意,既不张扬又饱含期许,完美契合了他的心思。
他一拍大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和赞赏:“好!好名字!李思瑾!有文化,有味道,不俗气也不赶那个时髦!爸,妈,你们觉得呢?”
“思瑾,思瑾……好听!听着就舒服,比那些花儿朵儿的强多了!”李母笑着点头,低头看着怀里的孙女,“咱小思瑾有福气,妈妈给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嗯,好名字,有寓意!”李父也捻着下巴,表示满意。
“那就这么定了!”李成钢一锤定音,看向简宁的眼神充满爱意和自豪,“还是咱家宁儿学问深!这名字取得真好,有典故,有讲究,太贴切了!不愧是咱分局的宣传骨干,写文章的一把好手!”他笑着调侃,语气里满是骄傲。
简宁被他夸得脸微微一热,嗔了他一眼:“少贫嘴。什么好手不好手的,就是想着给孩子个好念想。”话虽如此,丈夫和家人的认同让她心里甜丝丝的。她伸出还有些虚软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女儿娇嫩的脸颊,无声地唤着:思瑾,妈妈的思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