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新芽的第三片叶子展开时,剑庐的房梁快绕不下那串剑穗了。阿禾踩着板凳,把东海送来的珍珠串往高处挪,红玛瑙与白珍珠相撞,“叮咚”声落进正在晒葡萄干的竹匾里,惊起几只偷啄果干的麻雀。
“砚生哥,西域的火藤种子发了!”阿禾突然蹦下来,指着院角的苗圃——黑褐色的种子裂成两半,钻出的嫩芽带着点微红,茎秆上还裹着层细细的绒毛,像裹着层火绒。
砚生放下手里的墨果核串,蹲下身用指尖碰了碰嫩芽:“王大叔没骗咱们,果然带点火性子,比沙棘芽长得快。”他转身去取洒水壶,壶身上还刻着南海渔翁的字:“晨露浇苗,得天地气”。
正浇着水,门外传来轱辘声,一辆牛车停在院外,车斗里装着个巨大的陶瓮。赶车的老汉擦着汗喊:“从淮水来的!俺们那新出的‘陶剑’,剑鞘是陶土烧的,能装水,剑柄缠着芦苇绳,夏天握着手不烫!”
阿禾扒着瓮沿往里看,果然立着几十柄陶剑,青灰色的鞘身刻着水波纹,芦苇绳编的剑柄还带着草木香。“这剑能劈柴不?”她拿起一柄比划,陶鞘撞到石头,竟没碎。
“咋不能?”老汉拍着胸脯,“俺们用河泥混了芦苇灰烧的,硬着呢!这瓮里还有新采的莲子,你们尝尝——听说你们用墨果写字,俺们那的莲蓬壳磨成粉,也能当墨用,还带点清香味。”
槐姑娘接过莲子,剥了颗塞进嘴里,清甜的滋味漫开时,突然指着陶剑的鞘口:“这里能刻字!”她取来墨果汁,在一柄陶剑上写下“守心”二字,紫色的字迹渗进陶土,竟像生了根似的。
砚生把陶剑往墙上挂,与之前的十三柄剑并排,陶土的质朴混着金属的冷光,倒显出别样的和谐。阿禾趁机把莲蓬壳粉倒进墨砚,掺着槐花蜜研开,墨香里果然飘着淡淡的莲香:“写剑谱肯定好看!”
暮色降临时,那串剑穗又添了新物件——老汉带来的芦苇绳,被阿禾缠在珍珠串下面,风一吹,芦苇穗子扫过珍珠,“沙沙”声混着“叮咚”响,像淮水的浪拍打着岸边的芦苇。
砚生抬头凝视着房梁上那一圈圈缠绕的剑穗,仿佛它们是有生命的一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突然,他的目光被火藤的嫩芽吸引住了,这些嫩绿的芽儿正沿着柱角缓缓向上攀爬,它们的卷须像小手一样,悄悄地勾住了最下面的芦苇绳。
“哈哈,它也想来凑个热闹呢。”砚生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轻轻地扯了扯绳头,那火藤芽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像是在回应他一般,又往上窜了半寸。
与此同时,槐姑娘将新写好的剑谱平铺在院子里晾晒。那用莲香墨书写的“生生剑”三个字,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槐姑娘知道,这串剑穗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装饰品了。它承载着太多的故事和情感,是由四海的手共同编织而成的一张网。这张网网住了漠北的沙、南海的浪、淮水的莲、西域的火,还有无数的回忆和梦想。
而那些悄然攀附的藤蔓,就像是这张网的延伸,它们会带着这些故事,继续向着更高的地方生长。每一阵风吹过,它们都会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遗忘的往事。
“这里的故事,还在不断地结出新的果实呢。”槐姑娘轻声呢喃道,目光投向远方,似乎能看到那些故事在风中传播,被更多的人所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