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飒和石裂风从休息室里出来时，舰桥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沙海波和其他几个核心成员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八卦和探究。
石裂风倒是坦坦荡荡，甚至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愉悦的笑意，与之前那副阴沉的样子判若两人。
反倒是凌飒。
她脸上挂着官方的、无可挑剔的微笑，但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她眼底深处的不自在。
“咳。”
凌飒清了清嗓子，无视了那些探寻的目光，径直走到主控台前。
“羲和，将卡文的工程方案，以及卡尔教授的地质模型，进行交叉比对。”
“计算在现有条件下，安全跃迁的最高成功率。”
“指令收到。正在进行数据建模与推演……”
羲和温和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舰桥内诡异的氛围。
主屏幕上，无数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两个截然不同的星球模型在高速旋转、碰撞、融合。
一个，是卡文提供的，显示x-7内部结构脆弱，布满红色警报区域的“玻璃蛋”模型。
另一个，则是卡尔教授构建的，被地质干扰器伪装过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实心铁球”模型。
几分钟后，羲和给出了结论。
“报告主上。”
“根据泰坦公司提供的‘阿特拉斯’号牵引力场参数，以及我方推演出的模拟数据，在当前状态下进行空间跃迁，x-7小行星结构崩溃的概率为……70%。”
“什么？！”沙海波惊叫出声，“那不就等于说，只要一跳，肯定就散架了？！”
“是的。”羲和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卡文总工程师所言非虚。”
“从他能够获取的数据层面分析，x-7确实不具备进行超长距离空间跃迁的条件。他的建议，从技术角度看，是专业且负责的。”
沙海波气得直跺脚。
“这家伙早干嘛去了，绝对没安好心！他就是想拖死我们！”
石裂风靠在指挥椅上，双手抱胸，视线落在屏幕上的数据模型上。
“他是想把我们和大部队分开。”
他一针见血。
“三十一天的常规航行，足够泰坦公司的工程团队，用各种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把x-7里里外外翻个底朝天。”
而事实上，对方猜对了。
他转头望向凌飒，心中猜测她会如何破局。
x-7地心深处的那个‘它’，能解决这个麻烦吗？
“大不了，让赤蝎跟着一起走。”石裂风温和开口。
一旁的沙海波听到这话，猛然睁大眼睛，扭过头看他。
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己这个兄弟。
老二这是怎么了？
这么上赶着倒贴！
现在赤蝎的舰队压力山大，要护卫着绵长的迁移队伍平安到达绿云星。
虽然队伍里也有矿佬联合会的突击舰队，但万一呢？
这些船上，可是大家全部的身家性命。
凌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
她的手指在虚拟光屏上轻轻划过。
七天。
这是卡尔教授给出的，地质干扰器能源耗尽的最后时限。
三十一天。
这是卡文给出的，看似安全却充满陷阱的“阳谋”。
时间差，最致命的武器。
卡文就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布下了天罗地网，笃定她这个猎物，除了乖乖走进陷阱，别无选择。
“凌飒。”
石裂风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这一次，他没有用“老板”或者“领主”这种带着距离感的称呼。
“我会陪你一起！”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里没有探究，只有全然的信任和并肩作战的决心。
他已经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现在，愿意和她一起，打破这个死局。
舰桥内的其他人都识趣地低下了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但耳朵都竖得老高。
凌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烦躁都吐出去。
她转过身，背靠着主控台，终于不再维持那副完美的微笑。
她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属于她自己的，那种嫌麻烦的疲惫感。
“羲和，”她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舰桥。
“如果，我是说如果……”
“在跃迁的时候，能给x-7提供额外的、巨量的空间能量，是不是就可以抵消掉大部分牵引力场对它本身结构的拉扯？”
这个问题有些天马行空，舰桥内一静。
羲和的光屏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理解这个问题的逻辑。
“主上，您的思路是正确的。”
“跃迁的主要压力来源于打破稳固空间壁垒时产生的反作用力。”
“如果目标点本身就是一个空间薄弱区，或者存在现成的空间裂隙、微型虫洞，那么跃迁所需的能量和对牵引物造成的结构压力都将大幅度降低。”
“能降低多少？”凌飒追问。
“理论上，如果能找到一个完美的自然虫洞入口，结构崩溃概率可以降低至5%以下。”
5%！
这个数字让舰桥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绝望的死局，瞬间柳暗花明。
沙海波激动得满脸通红：“那还等什么！羲和，赶紧扫描，找虫洞啊！”
“沙海波，”石裂风的声音凉凉地响起，“你知道在茫茫宇宙里找到一个未被记录的、尺寸合适的、并且稳定到可以通航的自然虫洞，概率是多少吗？”
“比你连续买一辈子彩票中头奖的概率还低。”
沙海波的兴奋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
凌飒却笑了。
她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微的声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终于可以下班”的松弛感。
“谁说要找了？”
她挑了挑眉。
“找不到，我们就不能自己弄一个出来吗？”
这话一出，整个舰桥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石裂风，都聚焦在她身上。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词——
空间万花筒。
那场被帝国列为顶级自然灾害的舰队坟场，那场让“黑曜石”舰队凭空消失的“烟火表演”。
原来……
那不是终极大招，只是她的常规武器之一？
石裂风看着她那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这个女人，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她到底是谁？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点委屈和纠结，实在有些可笑。
能被这样的女人“玩弄”，或许……也是一种荣幸？
“羲和。”
凌飒完全没理会众人复杂的眼神，自顾自地安排起来。
“接通‘阿特拉斯’号，告诉卡文总工，我们决定脱离主航线。”
“脱离？”沙海波又急了。
“对。”
凌飒冲他眨了眨眼，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
“我们得去找个风水宝地。”
“总不能真让人家陪我们逛三十一天吧？多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