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顺着土坯房之间的小径往里走，脚下的泥土混着干草，踩上去软乎乎的。
刚走到第三间屋子前，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整理声，三皇子抬手轻轻叩了叩木门，门内立刻传来一个略带局促的女声：
“是……是官爷吗？”
“我们过来看看，不必紧张。”
三皇子的声音放得温和，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位穿着新棉衣、头发梳得整齐的妇人站在门内。
见门外是三位皇子和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连忙侧身让路，又要屈膝行礼，被三皇子笑着拦住：
“快别多礼，我们就是来瞧瞧你家收拾得怎么样。”
妇人引着几人进屋，不大的屋子里摆着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墙角堆着两袋糙米，还有一床叠得方正的新棉被。
最显眼的是窗台上摆着的一小盆蒜苗，嫩绿色的芽儿从陶土里钻出来，透着股生气。
“这蒜苗是前几日官府给的种子，想着种在窗边，等开春了能当菜吃。”
妇人见秦舒菡盯着蒜苗看，连忙解释，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
二皇子环顾着屋子，问道：
“住得还习惯吗？有没有缺什么东西？”
妇人连忙点头，语气里满是感激：
“习惯！太习惯了！刚开始那两天，我们一家三口挤在破庙里，冻得整夜睡不着。
现在有暖屋子、有饱饭，连孩子的棉衣都是新的，这都是托殿下们的福啊！”
正说着，里屋跑出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手里攥着个布偶，见了生人也不怕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秦舒菡。
“仙女姐姐！”
妇人连忙把孩子拉到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快叫殿下和公主。”
小男孩怯生生地喊了声“殿下好，公主好”，逗得几人都笑了。
秦舒菡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问道：
“你喜欢这里吗？以后想做什么呀？”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脆生生地说：
“喜欢！我想跟着村里的先生读书，以后像殿下们一样，保护爹娘，保护大家！”
妇人闻言，眼眶微微发红，哽咽着补充道：
“我们也不求别的，就盼着这日子能一直安稳下去，孩子能读书识字，长大了不受战乱的苦，能靠自己的手养活家，就够了。”
走出妇人的屋子，风似乎温柔了些。
“会有的，你们一定会看到的，一定会让你们看到盛世，让你们吃得饱穿的暖。”
秦舒菡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
不远处，几位老人正坐在屋前的石凳上晒太阳，手里剥着官府给的花生，聊着家常，偶尔传来几声爽朗的笑。
二皇子望着这一幕，轻声对秦舒菡和三皇子说：
“百姓的期盼，从来都不复杂，不过是安稳度日、子孙平安罢了。”
秦舒菡点头，心里忽然有了更清晰的念头。
如果能有热武器，或者研制出比现在更厉害的武器，护得百姓这份安稳，这国家，自然会慢慢强大起来。
吵闹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碗碟摔碎的脆响。
四人快步走过去，只见三个精瘦的汉子正围着施粥的老周推搡，地上泼洒的米粥混着泥土，两个捧着空碗的孩子吓得躲在一旁哭。
“凭啥他能多领一碗？”
领头的汉子指着身后缩着的少年，唾沫星子溅到老周脸上，
“俺们跟你说半天了，这娃是俺们从路边捡的，多要碗粥咋就不行？”
他说话时，右手不自觉地往腰间摸了摸，指节处一道浅疤在晨光下格外显眼——那是常年握刀才会有的旧伤，绝非普通村民该有。
老周护着粥桶，额角的青筋直跳：
“规矩就是一人一碗！这娃昨天已经领过，今天再要就得算额外的，得等其他村民都领完才行！”
他转头看向四人，声音里带着急意，
“殿下，不是俺小气，这粥是按人头算的，要是开了这个头，后面就没法管了。”
三皇子刚要开口，那汉子却认出了他们的服饰，身子猛地一僵，竟不是寻常村民见了权贵的慌乱，而是带着几分刻意的“畏缩”，强撑着说：
“殿下明鉴，俺们真不是要捣乱，就是这娃两天没吃饱了，俺们实在不忍心……”
秦舒菡没接话，缓步走到少年身边。
少年手里攥着个干硬的窝头，指尖泛白，却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余光扫过三个汉子的鞋——鞋面沾着泥，鞋底却干净得过分，边缘还沾着些许草籽，那是城外荒坡特有的植物，与村落周边的土地完全不同。
“不如这样，先让老周给少年盛碗粥。”
秦舒菡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让三个汉子瞬间绷紧了神经，
“只是这粥钱，得劳烦三位‘好心人’出。”
她抬眼看向领头的汉子，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旧疤上，
“毕竟三位既然能‘捡’到孩子，想必也有余力帮他添碗粥。
方才我瞧三位步履稳健，不似长期挨饿之人，怎么偏偏要在施粥点上争这一碗？”
这话一出，三个汉子脸色骤变。
领头的还想辩解，秦舒菡却已转向二皇子：
“二哥，方才出城时，城卫说耶律烈的部下近日在周边村落游荡，形迹可疑。
这三位既不是本村人，又对施粥规矩格外‘较真’，不如请城卫来认认，看看是不是咱们要找的‘客人’？”
“你……你胡说！”
领头的汉子慌了，伸手就要去拉少年，却被三皇子身边的侍卫一把扣住手腕。
另两个汉子见状想跑，早已被埋伏在人群里的暗卫拦住。
少年这时才敢抬头，怯生生地说：
“他们……他们昨天把我从亲戚家绑走，说让我今天来这儿闹……”
真相大白，三个汉子面如死灰。
二皇子冷声道：
“押下去，好好审问，看看耶律烈到底想搞什么鬼。”
老周捧着秦舒菡递来的碎银，眼眶微红：
“多谢姑娘明察，不然俺这施粥点今天真要被搅乱了。”
秦舒菡摇摇头，目光扫过重新排队的村民：
“是他们露出的破绽太多，既想装村民，又舍不得放下惯于握刀的姿态。”
她看向远处开垦的土地，
“往后施粥时多留意些，若再有人刻意挑事，直接报给城卫。”
四人看着村民们重新端起热粥，脸上的愁容渐渐散去。
三皇子叹道：
“没想到耶律烈竟会用这种手段来搅局，还好被你识破了。”
秦舒菡轻笑：
“他越是急着破坏，越说明咱们开垦荒地、安抚村民的路走对了。
等农具到了，让村民们把地种起来，他再想捣乱，也没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