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华的力量精妙绝伦,她可以控制花火的一切外部行为,让她的一举一动都符合“客人”的规矩,但对于思维、意识,以及由意识直接驱动的声带,却并未加以干涉。
这并非不能,而是不为。
符华的目的,就是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这个假面愚者最真实、最不加掩饰的恶意。
她要让花火在所有家庭成员的眼中,彻底地、无可挽回地站到敌对阵营。
于是,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花火一边不受控制地走向餐桌,一边用她那甜腻的声音,说出了最恶毒的心里话:
“哎呀呀,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藏着一个老不死的~看来牧羊人先生的家里,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呢。”
她蹦蹦跳跳地来到一张空椅子前,动作轻快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然后极为乖巧地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标准得可以写进礼仪教科书。
符华依旧面无表情,拿起一个干净的碗,真的为她盛了一碗温热的小米粥,轻轻地放在她面前。
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刚才那句充满挑衅的话语。
花火看着面前的粥,赤红的眼瞳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她被物理上“按”在了这里,但她的语言,却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子,精准地刺向在座每一个人的痛处。
“让我想想看,这里都有谁呢?一个……哥哥创造了新世界,却连自己亲妹妹都无法守护的可怜虫的妹妹……”
她的目光投向知更鸟,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知更鸟那双漂亮的蓝色眸子瞬间冰冷下来,握着勺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还有一个……在另一个世界里,拍了足足五百年无人问津的烂片,最后还要靠别人拯救才能获得自由的蹩脚演员……”
话音转向芙宁娜。
刚刚才鼓起一点勇气的芙宁娜,瞬间被这句话击溃。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嘴里无声地念着:“我不是……我不是烂片导演……不是的……不是的……”那段被囚禁的、自我怀疑的漫长岁月,如同潮水般再次将她淹没。
“哦,对了,还有一个沉睡了五万年,醒来后什么都不懂的老古董……啧啧啧,看来这次牧羊人先生找来的小羊儿们,也没比上次的更有意思嘛。”
符华依旧面无表情地小口喝着自己的粥,仿佛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但她放在桌下的手,却已经悄然握紧。
她原本只是想让花火暴露本性,却没想到,这个假面愚者仅仅只是开口,就能做到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那份纯粹的、以刺伤他人为乐的恶意,让她内心深处感到了极度的厌恶。
但符华为什么不出手直接除掉她?
并非做不到。
恰恰相反,对于此刻的符华而言,要将眼前的花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或许比捏碎一只杯子还要简单。
但符华考虑的,永远不止于眼前。
她通过林轩之前的解释,花火并非一个独立的个体,她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是“欢愉”星神阿哈座下无数假面愚者中最疯狂、最不可预测的一个。
杀死一个花火,只会像捅破一个马蜂窝,引来更多、更狂热的、追求混乱与欢愉的信徒前来朝圣。
那将会给这个本就脆弱的世界,以及林轩的生活,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她选择了压制,而非清除。
她要做的,是在规则之内,让这个混乱的源头自己感到“无趣”,然后主动离开。
但她似乎还是漏算了一点——眼前这个假面愚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没有任何底线可言的存在。
符华放下手中的碗筷,声音依旧平淡,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驱逐之意:
“吃完这碗粥,就赶紧走吧。林轩他……不希望看到你。”
花火听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却一口未动,反而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
“哦~是吗?我还以为,自从那些不听话的小羊羔们集体抛弃他之后,他会一蹶不振呢。没想到啊,他竟然还能这么快就打起精神来,照顾你们这些新的小可爱。真是……一位伟大的、值得尊敬的路人甲先生呢!”
说完,她还双手合十,摆出一副无比崇拜的夸张模样。
符华握着筷子的手猛然一紧。
她听懂了花火话语里那淬了毒的讥讽。
“不听话的小羊羔”,这个称呼,无疑是在指代琪亚娜她们六个人。
而“路人甲先生”,则是在嘲讽林轩在她们生命中那看似重要、实则短暂的过客身份。
花火的表演还在继续,她转过头,用一种泫然欲泣的、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语气,对着已经快要缩到桌子底下的芙宁娜哭诉道:
“我就说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么反常,还骗我说不认识你。直到我来到这个世界,自己了解了那么多情报之后,才发现他又骗了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真的好过分啊,呜呜呜……”
这番颠倒黑白的哭诉,终于让另一个人再也无法忍耐。
知更鸟猛地抬起头,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怒火,她死死地盯着花火,一字一句地说道:
“愚者。在匹诺康尼,你们还没闹够吗?来这个地方,你到底想做什么?”
面对知更鸟的质问,花火立刻收起了那副假哭的表情,笑嘻嘻地摆了摆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哎呀呀,小小鸟不要这么着急嘛。你看,这里有这么多好玩的、来自不同世界的客人,虽然我不是那个什么破系统召唤来的,但说到底,我们好歹也算是同乡人呀~别这么见外嘛~”
她轻描淡写地将知更鸟的质问化解于无形,却又巧妙地在话语中,将自己和她们划归到了“同类”的范畴,这无疑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