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什么？
是连续的思维，还是魂体数据流的集合？
在这一刻，程诺的意识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法则对冲式跃迁”的本质，就是一场最疯狂的自杀式赌博。将两种截然相反的法则之力在体内引爆，利用其对冲产生的斥力，将自己像炮弹一样从现实的坐标中“弹”出去。
代价，就是被卷入法则的湍流。
程诺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段破损的代码，被扔进了沸腾的数据海洋。
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撕心裂肺的尖啸、混乱无序的法则碎片，像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地刮过他的魂体。
他的记忆在闪回，支离破碎。
加班到深夜的办公室，显示器幽幽的光照亮他疲惫的脸。
父母车祸现场，那刺目的红，和他无声的泪。
林绝在病床上，笑着对他说：“程诺，等我好了，我们去环游世界。”
“轰——！”
所有的画面和声音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然扯碎！
程诺的意识骤然一黑，仿佛被从万米高空抛下，狠狠地砸在一片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
剧痛！
深入魂核的剧痛让他几乎当场溃散。
他像一条离水的鱼，趴在地上，魂体明灭不定，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视线中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神级职员绩效系统】的界面在眼前疯狂闪烁，乱码如瀑布般刷过，最终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彻底黑屏。
宕机了。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程诺的意识才从崩散的边缘重新凝聚。
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剧烈的虚弱感让他几欲作呕。魂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着，仿佛这个空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在贪婪地吞噬他的一切。
他环顾四周。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一片无垠的、死寂的黑色。脚下是某种类似黑曜石的结晶地面，却又扭曲成怪诞的螺旋状，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远处，空间像破碎的镜子，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虚影，一些巨大的、无法名状的阴影在法则的裂缝中缓缓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恶意。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生命。
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死寂，和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冰冷。
程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不，更准确地说，是他主动跃迁到了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孤独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在地府，他虽然被追杀，但至少还有明确的敌人，有愤怒，有不甘。而在这里，他只有自己。
（原来这就是世界的尽头……）
程诺的嘴角，竟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也好，至少这里足够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我做ppt了。）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虚无能量涌入魂体，带来一阵刺痛。
（林绝，再等等我。）
求生的本能和项目经理的思维模式，强行压下了所有负面情绪。
冷静！必须冷静！
程诺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开始进行“项目风险评估”。
风险一：环境。此地对魂体有持续性侵蚀效果，魂力正在快速流失。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现实稳定锚点”或临时庇护所。
风险二：未知威胁。那些在空间裂缝中蠕动的阴影，虽然距离尚远，但直觉告诉他，一旦靠近，自己会瞬间被抹杀。
风险三：系统宕机。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他现在只是一个魂力虚弱的孤魂野鬼。
目标：活下去。
程诺用尽全力，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佝偻着背，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他不敢走快，生怕任何剧烈的魂力波动会吸引来未知的恐怖。他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仔细观察着周围每一寸空间的细微变化。
这里的法则极度混乱，前一秒还平坦的地面，下一步可能就变成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空气中，时不时会响起一阵阵低语，那声音仿佛有生命，试图钻进他的脑海，诱导他走向自我毁灭。
程诺紧守心神，将生前学到的所有野外生存知识、风险规避技巧都用上了。
他花了足足一个时辰，魂体已经变得半透明，才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像一个干涸的小水洼。这里的空间法则相对稳定，魂力的流逝速度也减缓了许多。
程诺几乎是滚进了那个凹陷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就在他准备稍作休整时，一道微弱的蓝光在他眼前亮起。
程诺精神一振！
熟悉的蓝色界面重新展开，虽然光芒黯淡，却像黑夜中的灯塔，带来了希望。
然而，下一秒，一连串刺目的红色警告框弹了出来。
冰冷的数据，精准地量化了此地的恐怖。程诺估算了一下，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一个时辰。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个坏消息，系统界面再次刷新。
绝境之中，又添死局。
程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任务面板。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可以浪费了。
似乎是完成了任务发布，系统界面自动切换到了另一个模块。
一张巨大的三界势力图谱，在程诺面前缓缓展开。
那上面，有他熟悉的十殿阎罗殿，有高高在上的酆都大帝，有金光闪闪的西天佛国，有仙气缭绕的昆仑仙宗，还有无数他认识或不认识的古老势力、隐世大能……
下一刻，这些图标，从上到下，从东到西，无一例外，全部变成了刺目、狰狞的鲜红色！
每一个图标下方，都跳动着两个冰冷的标签：
整个三界，满屏血红。
一张由三界所有顶级势力共同编织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成型。
他，程诺，就是这张网唯一的目标。
看着这满屏的敌意，感受着被全世界孤立的极致孤独，程诺沉默了良久。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最后一点迷茫和软弱被彻底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平静。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轻声开口，仿佛在主持一场只有他一个人的会议。
“项目名称：对抗三界联合围剿。”
“项目等级：S++。”
“项目周期：直到我赢，或他们死。”
他的声音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弧度。
“好了，项目启动会，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