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押着俘虏进殿,那人咬破毒囊的瞬间,谢陵舟剑锋只差半寸。
凤昭月盯着地上抽搐的身体,没说话。火纹在掌心发烫,但她没动。用一次少一次,现在不是浪费的时候。
布条被递到谢陵舟手里。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他展开一看,家徽只剩半边,但纹路清晰——裴府旧仆专用标记,五年前改制后就不再发放。
他抬眼看向文官队列末尾。
裴仲站着,手垂在身侧,折扇没有打开。脸上看不出情绪,但站姿比刚才紧了些。
“这是什么?”谢陵舟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百官回头,目光落在那块布上。
凤昭月走上前,指尖轻轻碰了下布条边缘。针脚歪了一处,像是缝补过。她闭眼一瞬,天机眸开启。
三息。
眼前闪过残影——一只手将布条塞进守卫衣领,袖口露出半截银线绣竹叶的边角。那人转身,走廊尽头挂着一块牌匾:文书房。
她睁眼,看向裴仲的方向。
“这布用了五年以上。”她说,“不是新做的。”
谢陵舟懂她的意思。这种标记只发给首辅贴身心腹,外人拿不到,更不会缝补保存这么久。
“东华门守将死时身上带着这个。”谢陵舟举起布条,“诸位都看得见。裴府标识,出现在刺客攻入的必经之路上。”
底下有人低声议论。
“会不会是栽赃?”
“谁敢在这种时候栽赃首辅?”
凤昭月冷笑一声,掌心微光一闪,火符弹出。
落地成印。
凤凰形状的烧痕正对裴仲脚下,距离他的靴尖只有两寸。
“首辅大人。”她看着他,“您的狗,又咬人了。”
裴仲终于动了。他抬起手,用扇柄轻点掌心。这是他准备反击的标志。
但他还没开口,谢陵舟已经下令。
“传我军令,从现在起,所有进出宫门的人,必须查验腰牌和服饰标记。凡出自裴府者,一律留置审查。”
禁军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几个将领跑步出殿,脚步声在长廊回荡。
裴仲脸色变了。“皇叔这是要违制擅权?宫防调度归禁军统领,你无旨调动,算不算谋逆?”
谢陵舟转头看他,“方才刺客冲进太极殿,杀了守将换了身份才破门。你说我该等皇帝醒来下旨,还是先守住宫门?”
“你可以报备禁军。”
“我已经下令由禁军执行。”谢陵舟声音冷,“是你的人死了,不是我的。”
百官没人接话。
事实摆在眼前。东华门守将是裴府旧部提拔的,尸体上有裴府标记,刺客趁乱杀他换装闯入。这一环扣得死。
凤昭月走到谢陵舟身边,压低声音:“他在慌。”
“我知道。”谢陵舟也低声回应,“但他不会认错。”
“我不需要他认。”凤昭月看着远处的裴仲,“我只要所有人知道,是他的人出了问题。”
她抬头扫视群臣,“各位大人,你们今日进宫,可有见到异常之人?穿旧式官服的?佩错腰牌的?或者,本该在府中当值,却出现在宫里的?”
没人回答。
但有人开始低头看自己的同僚。
怀疑一旦种下,就会自己生长。
裴仲终于开口:“王妃此言何意?莫非以为我府中人人皆奸细?”
“不是人人。”凤昭月直视他,“是您最信任的人。”
“哦?”
“真正的心腹,从来不会穿新衣服。”她指着布条,“这块布缝过三次,最后一次用的是褪色银线。您府上的规矩,老仆才有资格用银线绣竹叶。新人只能用青线。”
她顿了一下。
“而且,这种标记五年前就停发了。能留到现在还随身携带的,只会是您身边最老的人。”
大殿里一片寂静。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裴仲的手指收紧,扇骨发出轻微响声。
“所以呢?”他问,“你想说我是幕后主使?凭一块破布?”
“不止是布。”凤昭月往前一步,“还有气运。”
她抬起左手,火纹微闪。
“我刚才看了。这块布最后接触的人,往文书房去了。那是您私设的办公之所,连内阁大臣都不能随意进出。”
“荒谬!”裴仲厉声打断,“你一个女子,说什么气运!这是妖言惑众!”
“是不是妖言,问问禁军就知道。”谢陵舟接过话,“去查文书房,有没有人在半个时辰内进出过,衣袖带银线竹叶纹的。”
“不行!”裴仲突然提高声音,“那是机密重地!未经圣许可,谁也不能进!”
“那就等陛下醒来再查。”谢陵舟淡淡道,“不过在这之前,请首辅管好你的人。别再让‘旧仆’拿着五年前的标记,在宫里乱跑。”
他说完,转身走向殿门。
“封锁六宫,逐院排查。所有裴府出身的杂役、内侍、护卫,全部集中看管。查清楚每一个出入记录。”
禁军迅速行动。
脚步声密集响起,宫门方向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太极殿内只剩下文武百官和少数内侍。
凤昭月站在谢陵舟身旁,没有动。
裴仲也没走。他站在原地,折扇垂落,像断了脊骨的蛇。
两人对峙,谁都没再开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面传来消息:西华门扣下一个自称裴府送药的小厮,腰牌是旧制,衣服却是新的。盘问时神色慌张,已被控制。
接着是南熏门,一个厨娘被发现穿着二十年前的老式围裙,上面绣着裴府初建时的家徽。她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但查其户籍,三代都是平民,从未在裴府服役。
线索开始串联。
凤昭月靠在柱子边,左手火纹还在发热。她没吃药,怕影响判断。
谢陵舟察觉她状态不对,低声问:“你还行吗?”
“能撑。”她说,“只要他不动,我就不用出手。”
“他在等。”谢陵舟眯眼,“等外面的消息,看我们能查到哪一步。”
“那就让他等。”凤昭月冷笑,“等到他的人一个个被揪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内侍匆匆跑进来,跪在谢陵舟面前。
“启禀皇叔……刚在北巷井底,捞出一具尸体。穿着裴府管家服,怀里有个木匣,锁着。”
谢陵舟眼神一凛。
凤昭月立刻上前。
两人对视一眼。
都不是巧合。
裴仲的人在灭口。
“把木匣送来。”谢陵舟下令,“原封不动。”
小内侍领命而去。
大殿再次安静。
凤昭月盯着裴仲。
他也看着她,眼神阴沉。
火纹在她掌心跳动,像心跳。
谢陵舟站在她身前半步,手按在剑柄上。
外面风声渐起,吹得烛火晃动。
木匣还没送来。
但他们都知道,里面的东西,一定会让这场对峙彻底撕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