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小的是柳家商队的护卫头领周仓…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他…”汉子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张三金心中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他。
他认得这个人,是柳员外最信任的护卫之一。
他快步上前,接过那封信,沉声道:“别急,慢慢说,柳兄他怎么了?!”
周仓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强忍悲痛,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我们半月前押送一批货从南边回来,路过河间府…当地…当地最大的豪强‘镇三山’刘彪,看上了我们这批货,硬说是走私的违禁品,要强行扣下…
老爷不服,与他理论,拿出了各路通关文书…那刘彪竟…
竟暗中勾结官府,罗织罪名,反诬老爷勾结匪类,冲击县衙…”
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绝望:“他们…他们夜里派人放火烧了我们的货栈,还…还派杀手围攻我们落脚的车马店!
老爷为了我们几个突围出来报信,身中数箭…怕是…怕是已经…”
周仓再也说不下去,伏地痛哭。
张三金如遭雷击,捏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柳员外,虽为商贾,却极重情义,多次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更是冒险为他传递了李铁鹰还活着的惊天消息!
如今,竟遭此毒手!
他颤抖着展开那封血迹斑斑的信。
上面的字迹潦草而虚弱,显然是仓促间写就:
“三金吾弟亲启: 兄此番恐遭大难,刘彪匹夫勾结狗官,欲夺我产业,害我性命。
兄一生行商,自问无愧于心,然奸人当道,黑白颠倒… 兄死不足惜,唯放心不下家中老母、弱妻及幼子幼女。
仇可不报,但恳请贤弟,念在你我自幼情谊,念在兄曾微尽绵力之情分上,务必保全我柳家血脉,勿使其落入仇敌之手,遭欺凌侮辱… 来世结草衔环,再报贤弟大恩!
兄 柳文轩 绝笔”
信纸的最后,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仿佛被泪水打湿。
轰——!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暴怒火直冲张三金的头顶!
他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周身散发出如同实质般的杀气,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
“刘!彪!狗官!”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冰冷得吓人,手中的信纸被他捏得几乎碎裂。
孙百户和赵老根也是脸色大变,又惊又怒。
他们都知道柳员外与将军的交情,更知道柳员外对铁狼关的帮助。
“爹!”世信也红了眼眶,他记得那位总是笑眯眯给他带南方新奇玩意儿的柳叔叔。
但下一刻,极致的愤怒被他强行压下。他是边关守将,身后是万千军民,他不能因私仇而立刻冲动。
更重要的是,柳兄用生命送出的最后请求——托孤!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眼神恢复了一丝冷静,但深处的寒冰却更加酷烈。
他弯腰扶起周仓:“周兄弟,一路辛苦。柳兄的仇,我记下了!他的家人,就是我张三金的家人!只要我张三金还有一口气在,必护他们周全!”
他转向孙百户,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百户!立刻!马上!派狗剩…不!
你亲自带队!挑选一百名最精锐、最可靠的弟兄,全部换上便装,带上最快的马!
立刻出发,日夜兼程,赶往河间府柳家!”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抢在那些混蛋之前,把柳老夫人、夫人和孩子们,安全接到铁狼关来!
若有阻拦…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得令!”孙百户深知此事重大,更是关乎将军私谊与承诺,毫不迟疑,捶胸领命,转身就走,脚步声如同战鼓般急促。
“老根叔!”张三金又看向赵老根,“立刻在内院收拾出一个安静独立的院落,一应用度按最好的准备。
柳家家人到来后,所需一切,均由将军府直接供应,绝不可怠慢!
还有,此事高度机密,对外只称是我远房亲戚投奔,绝不可泄露柳家真实身份和遭遇,以免引来仇家窥视!”
“将军放心!老汉晓得轻重!”赵老根连忙答应,匆匆下去安排。
张三金走到窗前,望着南方,那是河间府的方向,也是京城的方向。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沉重的杀意和悲伤。
他转过身,对世信沉声道:“信儿,记住今天。记住柳叔叔的恩情,记住奸人的可恶,也记住你爹做出的承诺。
男人立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恩,要十倍报!仇,亦要十倍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