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慕婉的目光如同带着钩子,先落在陈三炮手中的九荒弓上,指尖划过弓弦留下的雷火余温,又慢悠悠地移到他指间的储物戒,唇角勾起一抹猫戏老鼠般的玩味弧度:把弓和戒指都交出来。
圣武境的威压如同沉甸甸的山峦压在肩头,陈三炮的骨骼都在发出细微的呻吟。他很清楚,此刻哪怕流露出半分抗拒,迎来的都将是神魂俱灭的下场。没有丝毫犹豫,他抹去九荒弓与储物戒上的神识印记,手腕一扬,将两件物品抛了过去。
血慕婉纤指轻抬,两件东西便稳稳落在掌心。她先是掂了掂九荒弓,感受着弓身流淌的雷火气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神识探入储物戒。五彩神石的绚烂光华、天荒盾的厚重威压、大荒碑的古朴气息,还有那几块散发着精纯能量的荒晶,一一映入她的感知。
倒是些有趣的玩意儿。她取出九荒弓在掌心把玩,弓弦轻颤间竟自发凝聚起细碎的雷光,此弓威力不凡,凭你宗武境的修为,如何能催动这等神物?
需以荒晶为引。陈三炮垂着眼帘,面色平静无波。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让语气听起来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怯懦,恰到好处地掩饰着真实的情绪。
荒晶?血慕婉挑了挑眉,从储物戒里拈起一块菱形晶体,指尖传来的温热能量让她眸色微动,还有这些兵器,从何而来?
皆是从一处已彻底崩塌的远古遗迹中侥幸所得。陈三炮半真半假地说道,刻意让语气带上几分后怕,那遗迹凶险异常,同行的数十人只活了我一个,荒晶也仅剩这些了。他说的坦然,眼神里甚至还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这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幸存者。
血慕婉打量他片刻,玉指在九荒弓上轻轻敲击着。她见过太多试图隐瞒宝物来源的囚徒,可眼前这年轻人的神情太过自然,自然到让她挑不出半分破绽。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宗武境能得到这些东西,除了运气,再无其他解释。
她很快失了细究的兴趣,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个运气好些的蝼蚁。随手将九荒弓与储物戒收进自己的须弥袋,对身旁那位君武境黑衣人吩咐道:押去乱古矿山,正好凑齐人数。
黑衣人躬身应道,探出手在陈三炮后心一点。一股阴寒的灵力瞬间侵入经脉,封锁了他大半的修为,只留下宗武境初期的力量勉强维持行动。
陈三炮被推搡着跟上队伍,与另外几名同样被抓的武者排成一列。这些人中有老有少,个个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得如同枯井,显然早已被磨去了所有反抗的意志。那位君武境黑衣人如同押解牲口般,驱赶着他们向乱古山脉深处走去。
越往山脉深处,空气中的煞气便越发浓郁,道路两旁的树木早已枯死,只剩下扭曲的枝干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走了约莫半日,一座巨大的矿山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
一个直径数里的巨大矿坑如同被天斧劈开,深不见底,边缘架设着无数简陋的吊桥,连接着坑底不同的矿道入口。坑内坑外,密密麻麻的矿奴如同搬家的蚁群,在监工的呵斥与鞭挞下艰难劳作。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动作稍慢便会迎来一顿毒打,惨叫声与鞭子抽打的脆响此起彼伏,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粗略看去,矿奴的数量竟有十数万之众!
矿区周围守卫森严,数丈高的黑石围墙将整个矿山圈成一座巨大的囚笼,墙头布满了手持弓弩的守卫,气息最弱的也是宗武境巅峰。更让陈三炮心头一沉的是,他能清晰感知到,矿区不同角落坐镇着数道君武境的气息,如同蛰伏的猛兽,时刻警惕着任何异动。
这就是乱古矿山......同行的一个中年武者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彻底的绝望,进了这里,就再也别想出去了......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血红色锦袍的中年管事匆匆迎了上来,对着刚抵达的血慕婉躬身行礼,脸色凝重地汇报道:小姐,您可算来了。近半月来,矿山深处频繁异动,地脉震动越来越剧烈,昨日甚至引发了矿道坍塌,已有数百矿奴伤亡。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最怪异的是,邻近的赵家、李家矿区都安然无恙,唯有我血家矿区如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矿脉深处......
血慕婉闻言,秀眉微蹙,原本慵懒的神情瞬间消失,脸色沉了下来:查清楚原因了吗?
派去探查的矿工都没能回来,连君武境的护卫进去,也只传回有巨兽三个字便失去了联系。管事额头渗出冷汗,家主那边已经发讯催促,让您务必查明此事。
血慕婉的目光投向那深不见底的矿坑,眸色晦暗不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半晌才冷冷道:知道了,带我去矿道入口看看。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陈三炮耳中。他垂着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原来如此,自己竟是用来填补这矿奴伤亡的。看来这乱古矿山的深处,定是发生了不寻常的变故。
被押往矿奴营地的路上,陈三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监工们腰间都挂着统一的血色令牌,显然是血家的私兵;矿奴们虽然麻木,却隐隐以不同的服饰分成了数个小团体,彼此间泾渭分明;而那频繁异动的矿山深处,更是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与他曾在黑风渊感受到的远古煞气有些相似,却更加狂暴、更加古老。
他被分到了编号为的矿洞队伍,领到一套破烂的矿工服和一把锈迹斑斑的矿镐。当冰冷的镐头握在手中时,陈三炮的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绝境之中,往往藏着生机。
这矿山的异常,或许就是他的变数。
他抬起头,望向那深不见底的矿坑深处,仿佛能穿透层层岩石,看到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至少现在,他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