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俩，两个被全城拉清单的A级通缉犯，现在要去闯一个有哨戒机枪的废弃要塞，就为了找一个可能早就凉透了的‘数字幽灵’？”
叶晚放大光幕上的建筑结构图，那堆叠的防御布置看得她头皮发麻，她抬起头，眼神明摆着“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陆寻靠在手术台上，鬼老刚给他注射的强效镇痛剂跟抗生素正在起作用，让他惨白的脸上有了点血色。他晃了晃手里那枚脏兮兮的金属硬币，硬币在昏暗灯光下翻飞，像只扑腾的蛾子。
“不然呢？”他咧嘴一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留下水道里跟变异蟑螂抢营养膏吃？还是等着赵启明派他的清洁工小队下来给我们收尸？我个人还是倾向于去坟地里蹦迪，至少听起来比较酷。”
角落里，鬼老把最后一支用过的注射器扔进高温消毒箱，发出“呲啦”一声轻响。他慢悠悠的擦着手，头也不抬的开口，声音跟从生锈铁管里挤出来的一样：
“勒忒中心那地方，二十年前就是个禁区。废弃之后，星环科技在那儿扔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工业垃圾’。里面的安保系统虽然老旧，但都是军用级别，而且早就失控了，见着活物就打，可不认你是谁。”
他走到一个布满灰尘的柜子前，从里面翻出一个破旧的皮质地图卷，扔在手术台上。
“这是下层区最古老的管网地图，能带你们到工业废弃区的边缘。至于怎么进去，那就是你们的事了。”鬼老指了指陆寻，“小子，记住我们的交易。你脑子里的东西，是我的。在我腻了之前，你最好别死。”
陆寻拿起地图，冲他扬了扬下巴：“放心，我这条命，金贵着呢。”
“我们现在就走？”叶晚看向陆寻，他的状态很差，现在长途跋涉无异于送死。
“等天亮，我们就真成瓮里的鳖了。”陆寻挣扎的坐起来，每动一下，手臂上的生物凝胶都传来一阵撕裂样的刺痛。他从不大的背包里拿出两根营养棒，扔给叶晚一根。
“补充体力，叶大记者。”他自己撕开一根，面无表情的嚼着，那玩意儿的味道跟压缩木屑差不多，“接下来，可是一场体力活。”
两人没有再多废话。鬼老那双浑浊眼睛盯着，他们再次钻进了那扇通往地下世界的圆形铁门。
黑暗跟潮湿瞬间吞没了他们。
这一次，他们有了地图，目标也明确。陆寻对这迷宫样的地下管网出奇的熟悉，跟回到自己童年的游乐场没两样。他带着叶晚，避开那些塌方的危险区域还有可能积聚了有毒气体的死胡同，在钢铁巨兽的肠道里快速的穿行。
“往左，前面那段管道的通风系统坏了，里面全是甲烷。”
“停。等上面这阵污水过去再走。”
陆寻的声音在面罩后闷闷的，简短有效。叶晚紧紧的跟着他身后，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在真正危险的环境里，有种野兽样的直觉跟冷静。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突然传来一阵规律的“嗡嗡”声跟红光闪烁。
陆寻一把将叶晚拉到一根粗大的支撑柱后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架老旧的蛛网清洁无人机，正沿着预设的轨道缓缓的驶来。它的传感器红光扫过四周，任何被识别成“障碍物”或者“有机污染物”的东西，都会被它前端的高压电弧瞬间给清理掉。
“妈的，这种古董怎么还在运行？”陆寻低声骂了句。
无人机越来越近，电弧的“滋滋”声听得一清二楚。叶晚的心跳都快停了，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就在无人机即将转向他们这个方向时，陆寻突然从柱子后面闪身出去，将手里的金属硬币朝着远处另一条岔道的墙壁用力的弹了过去。
“当啷！”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管道里传出老远。
无人机的传感器立刻转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红光锁定，然后毫不犹豫的朝那边冲了过去。
“走！”
陆寻拉起叶晚，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高强度的运动跟紧绷的神经，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达到了极限。跑出几百米后，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陆寻！”
叶晚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没事……”陆寻撑着墙，大口的喘气，眼前金星乱冒。高烧跟剧痛一波波涌来，他脑子里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闪过那些血色的画面。
裁纸刀冰冷的触感，血液温热的黏腻……还有那股……那股主宰一切的，冰冷的满足感。
“不……”他死死的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把那股快要把他吞了的情绪压了下去。
“我们快到了。”叶晚扶着他，她能感觉到他身体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们终于走到了地图的尽头。一个生锈的螺旋楼梯，向上延伸，通往一扇紧闭的圆形井盖。
陆寻用尽最后力气，跟叶晚一起，将沉重的井盖推开一条缝。
刺鼻的化学废气跟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
两人贪婪的呼吸着地面上“新鲜”的空气，然后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
他们正身处一片荒凉的工业废土。巨大生了锈的管道跟废弃厂房的骨架在夜色里扭曲成怪物的影子。
而在他们前方大概一公里外，一座庞然大物静静的立在荒野之上。
那是一片由无数服务器矩阵构成的钢铁丛林，每一座都像一座沉默的墓碑。最外围的高墙上，红色的警示灯在一明一暗的闪烁，像恶魔的眼睛。
勒忒数据处理中心。
鬼老口中的城市数据坟场。
陈默为数字幽灵们建造的堡垒。
陆寻看着那座在夜色中散发不祥气息的要塞，之前那股子玩世不恭的劲儿没影了。
“好家伙，”他声音沙哑，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凝重，“这坟地……守卫还挺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