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死人很常态,人类依旧得按照正常的日子活下去,大部分人类悼念也是悲愤人类在基因工程上失去一大重器,少数会真正对逝去的人感到痛苦。
雨后的训练场弥漫着泥土与金属混合的气味。季寻墨机械地挥动着“不夜侯”,刀锋划破空气的声响却无法盖过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双极玉在他口袋里发烫,虹光透过布料在腿侧投下细碎的光斑。该雕成什么呢?吊坠太普通,戒指又太过......
“老季!”于小伍突然用手肘撞他,“我姐刚发消息,说凶手抓到了。”
季寻墨的刀尖猛地钉入地面。他转头看向于小伍,发现好友的脸色异常凝重。
“执判官杀人了!!”
凄厉的喊叫声撕裂了训练场的平静。季寻墨的瞳孔骤缩,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冲了出去。身后传来于小伍的咒骂和秦茵长枪拖地的刺耳声响,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
……
雨水冲刷过的中心广场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季寻墨挤过人群时,听到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像毒蛇吐信般在耳畔游走——
“听说死的可是江教授...”
“执判官发疯了吧?”
“嘘...他看过来了...”
季寻墨的指甲掐进掌心,面前的画面让他血液瞬间静止。
他看见江墨白站在喷泉残骸旁,五指扣在一个瘦高男人的喉骨上。那人脸色已经发紫,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正贴着江墨白的耳廓低语什么。阳光在两人之间投下锋利的阴影,仿佛下一秒就会溅出血来。
“老季!”于小伍从后面拽住他,“别过去!那人身上有磁力干扰器!”
季寻墨按住他的手。他看见瘦高男人此刻正随那人濒死的喘息扭曲蠕动。四周人群举起的战地简易照相机,像无数等待分食腐肉的秃鹫。
“...执判官守则第七款第三条...”瘦高男人从齿缝挤出声音,“伤害三名以下普通人类...咳咳...禁止动用私刑...”
江墨白的手指又收紧一分。季寻墨的视线死死锁定江墨白的手。那只惯用刀的手背青筋暴起,但指尖稳得可怕,正在缓慢收紧。他太了解江墨白了——这不是失控,而是极度冷静下的处刑姿态。
季寻墨扫了一眼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除了普通人类的装束,还有一些让他眼熟的白大褂和研究服。
只想找乐子的只会跟风,聪明人则会配合他的演戏。
石块入手冰凉。季寻墨掂了掂分量,突然想起陆苍教他投掷技巧时的一个小邪法子:“瞄准时别想着‘要打中’,要想‘必须打中’。”
破空声划开嘈杂。石块精准命中瘦高男人的太阳穴,鲜血顿时顺着额角淌下。
于小伍惊恐的看了一眼兄弟。
人群骤然寂静,又在下一秒爆发出更大的骚动。
“他杀了江教授!”于小伍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他连江教授都敢杀,以后一定会背叛人类!”
秦茵的长枪“铛”地杵在地上:“这种人渣就该千刀万剐!”
季寻墨站在原地没动。他看到江墨白的手指松开了,瘦高男人像烂泥般滑倒在地。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望过来,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微微闪了一下,又迅速熄灭。
“凶手!”
这是普通人。
“处决他!”
这是“眼线”。
“严查同谋!”
这是商会代表。
人群开始沸腾。有人扔出脚边的石头,有人解下皮带,方才还举着照相机拍摄的手此刻都变成了讨伐的武器。
季寻墨冷眼看着这一切——有些人类总是这样,只要有人带头,正义与暴力就能无缝切换。
但还有一些“聪明人”。
在江墨白掐人的一刻起,他们就会立刻意识到这是执判官体系与高层势力冲突的爆发点。
那些所谓的对江教授的哀悼,是一种道德通行证,参与声讨相当于用最低成本兑换“正义人士”的政治标签。
不站队可能会被施压,所以跟风成了最佳选择,那几个科研部的研究员喊的最凶。
而季寻墨要的很简单。
就是对江墨白政治形象的维护。
作为基地实际掌权人之一,执判官的理性与中立形象是震慑各方势力的资本。
即使是为自己的主创造者报仇,也会打破执判官按规矩行事的人设。倘若杀了,今后高层指不定会拿这件事来发难。
群众的审判比私刑更具备合的法性,毕竟跟风这种东西,他们的基地法律上可没明确说过相关法律。
他知道自己的监护人正处在自我怀疑当中,所以他必须干扰局面,他得告诉江墨白:这样做没有好处。
我可以是您的刀刃,也可以是刀鞘。
执行者的哨声刺破喧嚣。三名穿制服的军官挤进人群,为首的向江墨白敬了个礼:“执判官大人,请交给我们处理。”
江墨白沉默地退后一步,他的身上依旧干干净净——这就是季寻墨想要的。
人群散尽后,喷泉池底的水洼映出破碎的云影。江墨白走到季寻墨面前,指尖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教导你不要感情用事。”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自己却没做到。”
季寻墨盯着他袖口的一处褶皱。那里有根白色的线头冒出来,应该是今早更衣时心不在焉留下的。他忽然很想伸手抚平它,就像抚平江墨白眼里那些看不见的裂痕。
“您不需要榜样。”季寻墨说,“您需要...”
他哽住了。需要什么?需要一个能放肆痛哭的夜晚?需要一个不必独自承担的世界?这些话太矫情,他说不出口。
“谢谢。”江墨白突然说,看他的眼睛中带了一些光亮。
阳光穿过云层,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季寻墨突然发现,这个永远挺拔如刀的身影,此刻竟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不是肉体上的倦怠,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灵魂被反复灼烧后的沧桑。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冷如初,像冻在冰层下的星星。
“那个人活不过今晚。”走向地下大牢时,江墨白突然说,“审讯室有自毁装置。”
季寻墨猛地转头。江墨白的侧脸在逆光中模糊不清,唯有后颈的疤痕能窥探一二。
“我来。”季寻墨说。
江墨白停下脚步。
“我来动手。”季寻墨重复,我知道一种神经毒素。”
风吹乱两人的衣摆。远处训练场的哨声隐约可闻,江墨白伸手拂去季寻墨肩头的一片浮尘,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好。”
这个简单的音节里藏着太多未尽之言。季寻墨知道,江墨白不是在同意他的提议,而是在默许某种更危险的蜕变——从被保护者变成共犯,从被监护人变成同行者。
回训练场的路上,季寻墨无意识地摸住口袋里的双极玉。
“老季!”于小伍从后面追上来,“你刚才太冒险了!万一...”
“他不会杀那个人。”季寻墨语声平静的说,“但他会让自己被千夫所指。”
秦茵的长枪横在两人之间:“所以你宁愿脏自己的手?”
“他需要一把能听懂他说话的刀。”
训练场的铁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季寻墨想起江教授生前的样子,想起江墨白跪在墓前时颤抖的肩膀,想起人群举起的那些镜头。
他攥紧双极玉,直到虹光在掌心烙下灼痕。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他轻声说,“但江执判...必须永远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