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唱情歌
自从七夕那晚花房里的钢琴告白之后，静园里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甜腻而粘稠。夜熙辰依旧是那个冷面总裁，处理公务时雷厉风行，但回到静园的时间明显提早，即便是在书房工作，书房的门也常常是虚掩着的，仿佛只是为了能更及时地捕捉到来自主卧或客厅的任何一丝细微动静。
梦婉莹的变化则更为明显。她的话依然不多，但眉宇间常年笼罩的轻愁淡去了许多，偶尔独自一人时，唇角会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浅的、真实的弧度。她依旧看不见，但她的世界不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而是充满了各种细微的、令人心安的声音和气息——他沉稳的脚步声，翻阅文件时纸张的摩擦声，甚至是他身上那越来越熟悉的清冽松木香。
这天傍晚，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绚丽的橘红。夜熙辰难得没有在饭后立刻钻进书房，而是陪着梦婉莹在花园的玻璃回廊下散步。夏末的晚风带着凉意，他极为自然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
梦婉莹微微一怔，没有拒绝，只是轻轻拉紧了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低声道：“谢谢。”
两人并肩慢行，气氛静谧而温馨。回廊下挂着一串风铃，夜风拂过，发出清脆空灵的声响。不远处，花房在夕阳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那首曲子，”梦婉莹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练了多久？”她指的是七夕那晚他弹奏的《夜曲》。
夜熙辰脚步未停，目视前方，侧脸在霞光中显得轮廓分明。他沉默了几秒，才淡淡答道：“三个月。”
三个月……梦婉莹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他那样一个日理万机、分秒必金的人，竟然会为了她，抽出三个月的时间去练习一首并不算简单的钢琴曲。这份笨拙的用心，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动。
她停下脚步，面向他声音传来的方向，空洞的眼睛里仿佛有微光闪烁：“很好听。我……很喜欢。”
夜熙辰也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她。霞光为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之美。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来回应她这句“很喜欢”。
可是，除了商业谈判和下达命令，他实在不擅长说那些温软的话语。弹钢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龙墨寒的电话。夜熙辰蹙眉看了一眼，直接按了静音。
然而，龙墨寒显然不死心，电话不通，立刻改发了条语音信息过来。夜熙辰本想忽略，梦婉莹却轻声说：“你接吧，万一有急事呢？”
夜熙辰这才不耐地划开手机，龙墨寒那极具穿透力的、带着戏谑的笑声立刻在安静的傍晚炸开：
“哈哈哈！辰少！听说你七夕弹钢琴把嫂子感动哭了？可以啊你！不过光弹琴多没劲，下次唱首歌啊！让我看看你这把冷冰冰的嗓子能不能唱出情歌来！赌一万块你不敢！……”
后面还跟着一连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怪笑。
夜熙辰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半，立刻掐断了语音。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他……胡说八道。”夜熙辰有些生硬地解释，耳根却不易察觉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梦婉莹却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能想象出龙墨寒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也能感觉到身边男人那一瞬间的窘迫。这样的夜熙辰，褪去了所有冷硬的外壳，显得有些……可爱。
她的笑声很轻，像羽毛搔过心尖。夜熙辰看着她难得开怀的模样，心中的那点恼意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能让笑，似乎……也不错。
两人继续往前走，气氛却比刚才更加微妙。龙墨寒那句“唱情歌”像颗种子，悄无声息地落进了心里。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夜熙辰有应酬，回来得稍晚。他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这次控制得很好，只是微醺），径直来到静园主卧。梦婉莹还没睡，正靠坐在床头听一本有声读物。
听到他进门，她放下耳机，微微侧头：“回来了？喝了很多酒吗？”
“没有。”夜熙辰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她安静的侧脸上。床头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柔美的轮廓，一种宁静的幸福感油然而生。酒精或许放大了他某些情绪，也削弱了一些自制力。
他忽然开口，声音因微醺而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想听吗？”
“听什么？”梦婉莹一时没反应过来。
“……歌。”夜熙辰别开视线，语气生硬，仿佛在讨论什么严肃的商务条款。
梦婉莹愣住了，心脏猛地一跳。她想起了龙墨寒的调侃，也感受到了他此刻那份别扭的认真。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夹杂着巨大的惊讶和难以言喻的期待。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微不可闻：“……想。”
夜熙辰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紧张了。他清了清嗓子，那动作在他做来都带着一种刻板的可爱。然后，他开口了。
唱的是一首很老的英文情歌，旋律舒缓深情。他的声音低沉，算不上多么悦耳动听，甚至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发紧，跑调在所难免。但每一个音符，都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认真和笨拙的温柔。
“I see your face in every flower, I hear your voice in every song…” (我在每一朵花中看见你的容颜，在每一首歌中听见你的声音……)
他的发音并不十分标准，唱得断断续续，完全没有他弹钢琴时的流畅。但这磕磕绊绊的歌声，听在梦婉莹耳中，却比世界上任何天籁都要动人。
她看不见他此刻可能泛红的脸颊和紧绷的下颌，但她能听到他声音里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能感受到他因为不擅长而流露出的罕见脆弱。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正用他最不熟悉的方式，为她构建一个独一无二的世界。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盈满了她空洞的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悲伤，而是被巨大的幸福和感动淹没。
一曲终了，花房里一片寂静。夜熙辰似乎耗尽了所有勇气，有些窘迫地沉默着，不敢看她的反应。
梦婉莹伸出手，在空中摸索着，最终，轻轻地、颤抖地，握住了他放在床沿的手。
“很难听？”夜熙辰闷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
梦婉莹用力摇头，泪水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扬起一个带着泪花的、无比明亮的笑容，虽然她看不见，但那笑容却照亮了夜熙辰的整个世界。
“不，”她的声音哽咽，却充满了力量，“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夜熙辰怔住了，看着她带泪的笑颜，心中最后一丝别扭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爱意。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俯身，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以后，”他在她耳边低语，带着酒意的灼热呼吸拂过她的肌肤，“只唱给你听。”
窗外，月色正浓。卧室内，一首跑调的情歌，胜过世间所有华丽的誓言。有些爱，无需视觉见证，只需用心倾听，便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