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日,沈清辞依旧深居简出,每日不是绣花便是看书,安分得几乎让人忘记她的存在。那方鸳鸯戏水的帕子已经绣好,她又开始绣一方更复杂的岁寒三友图,针脚愈发沉稳精细。
这日午后,她正在窗前就着天光穿针引线,春桃轻手轻脚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压低声音道:“小姐,有消息了!”
沈清辞手中针线未停,只抬了抬眼皮:“什么消息?”
“是关于静安寺上香的事!”春桃凑近些,声音更低,“奴婢今日去领份例,听夫人院里的两个小丫鬟嚼舌根,说夫人这次去静安寺,除了为世子和侯府祈福,还想顺道请寺里的高僧为世子爷批个八字,看看……看看是不是冲喜的日子没选对,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妨碍……”
沈清辞穿针的手微微一顿。批八字?赵氏这是对“冲喜”的效果产生怀疑了?还是……有人在背后撺掇?
“还有呢?”她不动声色地问。
“还有……听说夫人这次出门,排场不会太大,只带几个贴身伺候的和护卫,二奶奶和三奶奶似乎都不跟着去。”春桃继续道,“而且,夫人好像……好像有意想带您一起去!”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带她一起去?
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赵氏为何会突然想带上她这个“冲喜新娘”?是因为批八字需要当事人在场?还是想借此机会观察她?亦或是……府中有人说了什么?
“消息可靠吗?”沈清辞沉声问。
“是夫人身边一个二等丫鬟偷偷说的,应该不假。她说夫人还没最后定,但已有这个意思,晚些时候钱妈妈可能会过来传话。”春桃答道。
沈清辞放下手中的绣绷,站起身,在房间里缓缓踱步。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她蛰伏的计划。静安寺之行,风险与机遇并存。
风险在于,离开侯府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暴露在外的不可控因素增多。赵氏带她同行的目的不明,若是试探,她需万分小心。而且,寺中人多眼杂,万一被人认出或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但机遇也同样诱人。静安寺是公共场合,或许能找到与外界联系的微弱机会。哪怕只是观察一下寺外的环境、人流,对她了解这个时代、寻找可能的出路也是有帮助的。更重要的是,如果赵氏真是去批八字,那么“八字”的结果,或许能成为一个影响她今后在侯府地位的变数!
去,还是不去?
沈清辞脑中飞速权衡。最终,她做出了决定:去!蛰伏是为了等待时机,如今时机可能来了,岂能因畏惧风险而退缩?更何况,赵氏若真有此意,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春桃,”她停下脚步,眼神锐利,“若钱妈妈真的来传话,你只管应下,表现得……惶恐些,但又带点期待,明白吗?”
“奴婢明白!”春桃重重点头。
果然,傍晚时分,钱妈妈来了。她脸上带着惯有的严肃,但语气还算平和:“世子妃,夫人过两日要去静安寺上香,为世子和侯府祈福。夫人念您入门后还未出过府,又心系世子病情,便想着带您一同前去,在佛前尽尽心,您意下如何?”
沈清辞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惶恐,还有一丝受宠若惊的欣喜,声音微微发颤:“母亲……母亲厚爱,清辞感激不尽!只是……只是儿媳年轻识浅,又久在病中,只怕……只怕随行会添麻烦……”
钱妈妈看着她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满意,语气缓和道:“世子妃不必过谦,这是夫人的恩典。您只需安心跟着,恪守礼仪便是。”
“是,清辞遵命,定当谨言慎行,不负母亲期望。”沈清辞恭敬地福了一礼。
钱妈妈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出行注意事项,便回去复命了。
人一走,沈清辞脸上的怯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凝。机会来了,但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春桃,”她低声道,“这次出门,你跟我一起去。记住,多看,多听,少说。尤其是寺里的情况,来往的香客,都要留心。但绝不可主动与任何人接触,一切见机行事。”
“是,小姐!”春桃既紧张又兴奋。
沈清辞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清丽却带着刻意柔弱的容颜。这次静安寺之行,是她踏入侯府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外出”。她必须利用好这个机会,哪怕只是呼吸一口侯府外的自由空气,观察一下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
这或许是她打破目前僵局的第一步。
夜色渐深,沈清辞却毫无睡意。她坐在灯下,仔细规划着出行那日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策。衣衫要素净,言行要恭顺,眼神要敬畏……她要扮演好一个初次随婆母出门、心怀敬畏又略带不安的新妇。
同时,她也要像最警觉的猎豹,在看似虔诚的膜拜下,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一切可能的机会。
静安寺……那里等待她的,会是转机,还是另一个陷阱?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