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边境绵延的山峦。最先传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坤爷这边激起了层层疑惑的涟漪。
蝮蛇带着两个最精干的手下,伪装成风尘仆仆的收山货商人,在铁路日常出现的哨所附近已经秘密蹲守了两天。他趴在长满灌木的山坡后,举着高倍望远镜,仔细追踪着那个目标人物的每一个举动。
“坤爷,情况…有点不对劲。”蝮蛇对着加密耳麦,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这个铁路,每天就是一个人,背着一个旧军用水壶,一大早就出门。要么去哨所后面那个最高的山坡上,举着望远镜一看就是大半天,像是在观察地形;要么就步行到几公里外的小镇上,买一大堆压缩饼干回来。身边…身边连个警卫员的影子都没有!”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汇报,语气越发怀疑:“我昨天故意制造了个机会,在镇子窄路上跟他撞了个正着,还趁机扶了他一把。他手里除了个望远镜,啥也没有,后腰瘪瘪的,根本不像别着枪的样子——这哪点像个能带兵剿灭马帮的指挥官?”
对讲机那头的坤爷沉默了几秒,捏着对讲机的手指猛地收紧,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看清楚了?确定就他一个人?没看到任何便衣护卫?也没看到他跟其他穿军装的人接触?”
“千真万确!就他一个!”蝮蛇急忙补充,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甚至冒险采取了行动,“为了确认,我后来还拿了点真山货去哨所门口,借口问价格跟哨兵套近乎。那哨兵年纪轻,嘴不严,说铁路是‘上级临时派来有事’的,没带队伍,就暂住在哨所旁边那个放杂物的小破屋里,吃饭都跟着他们哨所的人一起搭伙——根本看不出半点实权军官的派头!”
几乎是同一时间,鬼姐那边也收到了情报。那个瘦高个的情报贩子脸色发白地站在灯光暧昧的包厢里,手里的纸条被他捏得皱皱巴巴,汗湿了一片。
“鬼…鬼姐,查、查清楚了……”他声音有些发颤,“王庆瑞他……他那边也是,没带人。”
“没带人?”鬼姐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暗红色的口红在灯光下衬得她的脸色更加阴沉,“你他妈再说一遍?之前的情报不是说他是带着侦察连活动的吗?怎么会没带人?”
“是真的!鬼姐!”瘦高个急忙把纸条递上去,仿佛那能证明他的清白,“镇上他常去的那家米线店老板亲口说的,王庆瑞每天雷打不动一个人来吃早餐,偶尔聊两句,说自己就是‘过来帮忙协调联络的’,根本没提队伍的事。我不放心,又去他住的地方看了,就是镇子最东头那个老旧的军民招待所,住最小的单间,门口冷清清清的,连个站岗的都没有!他出门就靠一辆快散架的旧摩托车,除了别在腰上的那个旧对讲机,身上看不出有任何武器!”
老K在城里宽敞的办公室里接到线人电话时,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修改一份即将提交的“边境贸易扶持与发展报告”——这份报告里,巧妙隐藏着为他们毒资洗白的关键路径。听到消息,他猛地向后靠在昂贵的真皮椅背上,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语气里满是震惊和错愕:
“你说什么?两个都是光杆司令?他们联手调动两个团端掉了马帮,自己身边却一兵一卒都没带?连最基本的警卫员配置都取消了?这怎么可能?!”
电话那头的线人语气也十分肯定:“是真的,老K先生。我托内部关系查了近期的部队人员调动记录和派驻命令,铁路和王庆瑞所属的团确实有部分兵力在边境活动,但目前指挥权暂时移交给了其他军官。
他们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原因,轻装简从留在边境,现在确实没有直接指挥部队,更像是……顾问或者观察员?之前剿灭马帮的行动,他们很可能只是参与了策划,并非一线带队指挥。我们…会不会一开始就搞错了目标?”
老K沉默了片刻,突然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领带,仿佛那领带让他窒息,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妈的……幸好!幸好没立刻动手!要是真按原计划去杀他们两个没有实权的光杆司令,动静闹大了,反而会立刻惊动他们身边的整个边防系统!杀了他们,边防部队和派出所绝对会发疯一样彻查,到时候咱们好不容易埋下去的‘线人网’、刚启动的‘水路’,全得暴露!”
坤爷在奢华的书房里听完蝮蛇的最终确认,狠狠地将昂贵的加密对讲机摔在红木桌上,砸出一道凹痕。桌上青瓷茶杯的碎片还在那里,他盯着地图上那三个刺眼的红叉,胸腔剧烈起伏,语气里充满了被戏耍的愤怒和极度不甘:
“两个光杆司令?!就凭两张嘴,联合了部队,端掉了我经营多年的马帮通道?!”
他喘着粗气,顿了顿,突然发出一声冰冷的狞笑,“也好…这样也好!既然他们身边没人,那反而更方便了!省了制造意外的麻烦!蝮蛇,改变计划,找机会,直接派人把他们两个给我绑了!要活的!想办法秘密弄到缅甸那边的据点去!我倒要亲自问问,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动我坤某人的蛋糕!”
鬼姐也迅速从最初的错愕中冷静下来。她重新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暗红色的嘴唇勾勒出一个冷冽而危险的弧度:“光杆司令…确实更好处理。没有护卫,没有固定岗哨,行踪规律…找两个手脚麻利、脑子灵光的兄弟,摸清他们单独外出的时间,趁其不备,用麻袋一套,打晕了直接塞进车里,从那条隐蔽的水路拉上偷渡的船。只要到了缅甸境内,那就是我们的地盘,是圆是扁,还不是随我们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