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娜塔听了路明非关于和苏晓樯一起被困桥下的往事,嘴角弯了弯,语气里带着点若有所思的调侃。
“听起来……你和小苏高中时候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嘛?”她声音轻轻的。
路明非闻言,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好不好的……反正我们俩当时在全校算是‘出名’了。‘全校最衰的男生和校花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大概就是这种调调。”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说白了,基本就是吵架,互相进行各种角度的人身攻击,从智商到品味,从身高到未来前途……什么都敢拿出来说。还好,我俩还算有点底线,没发展到动手的地步。”
蕾娜塔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那……照这个标准看,你俩关系还真是挺‘不错’的啊。”
路明非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里少了些自嘲,多了点坦诚:“嗯……现在回头想想,其实是的。虽然那时候说的话是挺难听的,但也只有在跟她吵架的时候,我才敢那么肆无忌惮,什么话都往外扔。跟其他人……我反倒不敢这样。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嗯,特殊的‘欺软怕硬’吧。”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可能是因为知道,再怎么吵,她也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
蕾娜塔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悠远地望向湖面,唇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那这么说来……小苏的脾气,还真是够良善的。”她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感叹。
路明非闻言,略显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大概吧……现在回头想想,我这算不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人善被人欺’?专挑软柿子捏。”
“嗯,”蕾娜塔的视线从湖面收回来,落在他脸上,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情绪,语气平淡地接了一句,“而且这个‘软柿子’……现在也快变成别人的妻子了。”
路明非喉咙一哽,刚想说什么,蕾娜塔却忽然抬起食指,轻轻抵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她压低声音,目光敏锐地转向不远处石桥的方向,“桥那边……好像有人。”
路明非顺着蕾娜塔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石桥拱洞下的阴影里,一对穿着仕兰校服的少年少女正挨着坐在石阶上,脑袋凑得很近,低声说着什么,偶尔传来女孩压低的轻笑声。暮色为这画面镀上一层朦胧的暖光。
路明非忍不住低笑出声,用气音在蕾娜塔耳边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青春萌动的小鸳鸯们,这可是我们鸳鸯湖……啊不,静思湖的经典保留节目。”
蕾娜塔冰蓝色的眼睛里泛起一丝难得的好奇光彩,她轻轻拉了拉路明非的袖子,也学着他用极低的声音提议:“感觉……校园恋爱好像很有趣。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路明非看着她有些出神,此刻的蕾娜塔褪去了平时的清冷,倒真像个对同龄人世界充满好奇的少女。他点点头,脸上带着点做坏事般的兴奋:“嗯,也好。我们悄悄的,别吓着人家。”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放轻脚步,借着湖边垂柳和渐浓的暮色掩护,像两个潜入敌营的特工,悄无声息地朝着石桥的方向迂回靠近。路明非甚至下意识地做了个“压低身形”的手势,惹得蕾娜塔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
……
喧嚣的庆功宴一角,苏晓樯穿过喧闹的人群,轻轻拉住了正和旁人谈笑的诺诺,将她带到稍安静的廊柱旁。
“师姐,”苏晓樯脸上带着些许歉意,神色比平时正经不少,“今晚……我可能又要爽约了。”
“嗯?”诺诺有些意外,挑眉看她,“怎么回事?突然有急事?”
“嗯,”苏晓樯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含糊,却带着不容更改的肯定,“确实……有点突发状况,得去处理一下。”她没等诺诺再追问,便干脆地转身,身影利落地穿过熙攘的人群,很快消失在的门口。
诺诺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那两个人,路明非和零,已经消失了有一阵子了。以苏晓樯对路明非那家伙的关注,她不可能没发现。不过这算是干嘛,她没有搞清楚。
夜色渐深,热闹气氛被隔在身后。苏晓樯独自走在回廊下,脚步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抬头望了望没有星星的夜空,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也将某些微妙的情绪悄然释放在了晚风里。
苏晓樯独自坐进等候在酒店门口的轿车,吩咐司机开回住处。车窗外的街灯流光溢彩地划过,映照着她平静的侧脸。既然有人就这么跑路了,那总得有人留下来,收拾好残局。
车辆驶入静谧的别墅区。苏晓樯推开门,玄关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客厅里,电视正播放着画面绚烂却无声的动画片,绘梨衣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蜷在沙发一角,安安静静地看着屏幕,像一尊精心烧制的瓷娃娃,美丽却带着一丝不染尘嚣的疏离感。
“小绘梨衣,我回来啦。”苏晓樯换上轻松的语气,脸上扬起笑容,仿佛刚才的离场只是寻常外出,“一个人在家有没有想我呀?”
绘梨衣闻声转过头,浅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她看着苏晓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苏晓樯看着绘梨衣安静得有些过分的侧脸,心里微微一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大家早已亲近许多,绘梨衣虽然话少,但眼神动作总是透着依赖和暖意。现在这样的疏离……苏晓樯无奈地笑了笑,心里明镜似的。这孩子虽然心思纯净,但也敏锐得像林间小鹿,对情绪的感知远超常人。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苏晓樯走到沙发边,挨着绘梨衣坐下,伸手轻轻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绘梨衣没有抗拒,顺从地靠过来,身体却还是有些微微的僵硬。苏晓樯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绘梨衣顺滑如绸缎的长发,另一只手有节奏地、安抚性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是不是……都猜到了?”苏晓樯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
绘梨衣在她怀里沉默了几秒,才用细细的声音回答,语气平静却肯定:“嗯。Sakura……和零,一起离开了,是吧。”
“嗯,”苏晓樯应道,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甚至还带着点笑意,“是啊,他们……有太多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故事。那些故事,恐怕比我们俩加起来的还要长……”
绘梨衣仰起脸,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刚动了动,苏晓樯便伸出食指,轻轻抵在她的唇上,止住了她未出口的话。
“不是这样的哦,”苏晓樯的声音很柔,带着温和耐心,“路明非他……其实一直都很累。就让他们俩安安静静地出去散散心吧,哪怕只是几天也好。”她轻轻抚摸着绘梨衣的头发,眼神有些悠远,“有些时候,不是我们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争,事情就会变好的。他骨子里责任感太重,可偏偏……又最不擅长处理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所以才会像受惊的鸟儿一样,容易紧张,容易逃避。”
她低下头,看着绘梨衣清澈的眼睛,语气变得更加轻柔,带着商量的口吻:“我们这次……就不计较这些了,好吗?等他们回来了,就让Sakura带你出去,好好玩,玩一整个星期,就你们俩,想去哪儿都行,好不好?”
绘梨衣望着苏晓樯温柔而坚定的眼神,那双总是映着纯净光芒的眸子里,复杂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她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将脸埋回苏晓樯的肩窝,闷闷地应了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