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府的赏菊宴,如同一块投入京城社交圈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久久未平。
“听说了吗?那日卫国公府上,镇北侯夫人那通身的气派,啧啧,那红宝石头面,怕是宫里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何止是头面!你瞧她言谈举止,不卑不亢,对着安平郡主和林家那位才女,半分亏都没吃,反倒让那两位碰了一鼻子灰!”
“可不是嘛!原以为是个空有美貌、仗着侯爷宠爱的,没想到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几句话就点破了田庄管理的关窍,连卫国公夫人都连连称是呢!”
“最难得的是萧侯爷那态度,全程护得紧,眼神都没离开过!成婚这些时日,竟比新婚时还要蜜里调油……”
茶馆酒肆,闺阁绣房,类似的议论悄然流传。“镇北侯夫妇”这五个字,以一种全新的、令人艳羡的组合方式,频繁出现在京城众人的口中。
以往,众人提及萧衍,是权倾朝野、冷酷嗜血的煞神;提及温知意,是身份尴尬、侥幸上位的假千金。而如今,两人捆绑在一起,却成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恩爱不移”的代名词。
这风向的转变,我身处侯府深处,亦能清晰地感受到。
首先变化的,是送往侯府的拜帖和礼物。以往多是冲着萧衍的权势而来,如今却多了许多指名道姓送给“侯夫人”的。有邀请我参加花会、诗会的,有送上时新衣料、精巧首饰以示交好的,甚至连几家素有清名的老封君,也递了帖子,想请我过府一叙,话里话外透着对晚辈的欣赏与提携之意。
“夫人,这是永宁长公主府送来的秋日茶会请柬。”揽月捧着一份泥金帖子,语气带着几分与有荣焉。永宁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母,辈分高,性子淡泊,等闲不与人往来,她的帖子,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认可。
我看着那帖子,心下明了。这不仅仅是冲着我,更是冲着“镇北侯夫妇”这个如今在京中代表着权势、能力与和睦的整体形象来的。
“回复长公主府,就说我届时一定准时赴约。”我平静地吩咐道。
其次,是府中仆役态度的微妙变化。以往的敬畏中,如今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信服与骄傲。他们走在外面,提起“我们家夫人”,腰杆都挺得直了些。连带着府中规矩虽严,但氛围却愈发融洽,一种“与有荣焉”的向心力悄然凝聚。
这日,萧衍下朝回来,神色比平日更舒缓几分。他脱下朝服,我自然地接过,递上温热的帕子。
“今日下朝,好几个老家伙凑过来,明里暗里打听我是如何……嗯,‘治家有方’的。”他擦着手,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揶揄,目光落在我身上,意有所指。
我正替他整理常服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他,有些好笑:“夫君莫不是把我当成你治理朝政的功绩之一,拿去同僚间炫耀了?”
他低笑一声,走到我身边,伸手揽住我的腰,将我带向他:“难道不是?”他低头,额头轻抵着我的,气息相近,“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我萧衍不仅朝堂上说得算,后院里,也得了位贤内助,让人羡慕得紧。”
他的话语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我脸颊微热,嗔道:“谁是你的功绩……”心里却因他话语中的满足与骄傲,泛起丝丝甜意。
“好好好,不是功绩,”他从善如流,手臂收紧,声音低沉下去,“是我的福气。”
窗外秋风萧瑟,屋内却暖意融融。我们相拥着,都没有再说话。一种无声的默契与满足在空气中流淌。
我知道,“模范夫妇”这名头,看似风光,实则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它意味着我们被置于更高的关注之下,一言一行都需更加谨慎。但与此同时,它也为我们披上了一层坚固的铠甲。一个内部铁板一块、夫妻恩爱的镇北侯府,远比一个内部倾轧、主君后院不宁的侯府,更难以被外力撼动。
这模范之名,是压力,也是护身符。
“过两日休沐,”萧衍忽然开口,打破了静谧,“我带你去西山别院住两日,那里的枫叶正当好看。就我们两个。”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到他眼中清晰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邀功?仿佛在说,你看,我不仅让你在人前风光,私下里也知道疼你。
我忍不住弯起唇角,心底柔软成一片:“好。”
京城模范夫妇?或许吧。但于我们而言,更重要的是,在这纷繁复杂的权势旋涡中,我们找到了彼此,成为了对方最坚实的依靠和最温暖的归宿。外界的艳羡与称赞,不过是这坚实关系投射出的,一道格外引人注目的光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