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盯着那块发光的石片，指尖还残留着冰膜凝结时的寒意。光纹在表面缓缓流动，像被风吹皱的水面，映出断续的星图轮廓。小雷龙趴在石边，尾巴轻轻摆动，每晃一下，金紫色的光就颤一颤。
“别碰。”他低声说，手伸过去把幼龙轻轻拨开。
周砚之蹲在一旁，面具边缘渗出细汗，手指不断在古籍残页上描画符号。他的笔尖停在一处扭曲的符文上，眉头忽然一紧。“偏移角……是逆时针十二度，和教会记录里的‘源海校准日’完全一致。”
崔宇星没接话，目光落在石片中央三点连成的三角形上。那形状熟悉得让他心口发闷——和他梦里出现过的祭坛基座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坐标。”周砚之声音压低，“它是倒推回去的时间锚点。百年前那天，观测阵启动的时候，三颗主星正好处于这个位置。”
风从裂谷深处吹来，带着一丝金属锈味。崔宇星鼻尖微动，这味道他在堕落法师消失前闻到过一次。他抬头看向峡谷方向，雷云正缓慢旋转，没有落雷，却有种压抑的嗡鸣贴着地面传来。
“林晚秋怎么样？”周砚之问。
崔宇星回头看了眼。她仍躺在岩缝深处，盖着他的风衣，呼吸浅而稳。白发垂在肩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凉得像冬夜的石头。
“还没醒。”他说，“但心跳正常。”
“那就还有时间。”周砚之合上古籍，将炭笔折成两段扔进符囊，“星轨指向地裂带下方，深度至少三百米。那里不是天然形成的——是塌陷。”
崔宇星蹲下身，手指抚过石片边缘一道刻痕。那纹路像是人为刮出来的，歪斜却不间断。“你说那是初代共鸣者陨落的地方？”
“不是陨落。”周砚之摇头，“是封印。传说中，他用自身为核，把某种东西锁进了地下三层结构里。第一层是魔力屏障，第二层是记忆迷宫，第三层……是实体禁锢。”
崔宇星忽然抬手，按住左耳。耳钉正在发烫，裂痕处的银霜褪去后，露出极细的纹路，正随着石片光芒微微闪烁。他闭了闭眼，那一瞬的画面又浮现出来：崩塌的高塔，跪伏的人群，自己站在中央，手中耳钉刺入一颗跳动的晶体。
他猛地睁开眼，一掌拍向地面，冰刺瞬间扎穿掌心。剧痛让他神志清醒。
“我看到了。”他说，“不是幻觉，是记忆。我在那里出现过。”
周砚之盯着他掌心流出的血，没说话，只是从腰间取下一枚骨铃，轻轻放在石片旁边。铃身微震，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鸣。
光纹再次亮起，这次持续得更久。星图完整显现，三点连线延伸出一条虚线，直指峡谷深处某一点。与此同时，耳钉突然一震，一道细微的共鸣窜入脑海。
【检测到同频波动——来源：未知】
系统第一次主动传递信息。
“它认得这个地方。”崔宇星喃喃道。
“不，”周砚之纠正，“是这个地方认得它。”
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像是巨锤砸在岩石上。地面轻轻一颤，碎石从头顶滚落。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节奏稳定，带着某种规律。
“有人在挖。”崔宇星站起身，望向裂谷。
“不止是挖。”周砚之拿起骨铃，闭眼倾听震动频率，“他们在破开封印层。第一层早就没了，现在应该在冲击第二层入口。那种频率……是禁忌共振法阵。”
崔宇星眼神一冷。他记得那个堕落法师临走前说的话：“你们每一个动作，都在计划之内。”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引到了这里。
“为什么选现在？”他问。
“因为雷纹蛋醒了。”周砚之看着小雷龙，“它不只是钥匙，还是触发器。它的苏醒激活了某些沉睡的信号，让地下封印开始回应。”
小雷龙抬起头，金瞳望着两人，忽然张嘴吐出一缕极细的雷丝。那光丝飘向空中，在接触到石片投影的瞬间，整幅星图剧烈晃动，随后定格在一个新的位置——比原先更深，靠近地底热源区。
“变了。”周砚之皱眉。
“不是变了。”崔宇星盯着那点，“是原本被遮蔽的部分露出来了。它在指引真正的核心。”
又是一声轰响，这次更近。天空的雷云旋涡转速加快，边缘开始泛紫。空气中金属味越来越浓。
崔宇星转身走向林晚秋，俯身将她轻轻抱起。她的身体轻得不像活人，体温低得吓人。
“你要带她进去？”周砚之问。
“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他说，“而且……她可能才是解开第三层的关键。”
“你确定要现在下去？她还没恢复。”
“我们没得选。”崔宇星把林晚秋安置在背上的同时，右手已凝聚出一层薄冰，覆盖住她的四肢关节，“我能稳住她一段时间。”
周砚之沉默片刻，收起古籍，将最后一枚完好的骨铃握在手中。他走到岩壁边缘，闭眼轻晃铃铛。铃声如水波般扩散，几秒后，他睁开眼。
“地下震动频率变了。”他说，“他们察觉到星图激活了。挖掘速度加快了将近三成。”
崔宇星点头，目光扫过峡谷入口。风沙卷着灰烬掠过石壁，天边结界微光忽明忽暗。他知道，再等下去，封印一旦彻底破裂，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走。”他说。
两人一龙沿着岩脊快速前行，尽量贴近阴影地带。崔宇星背着林晚秋，脚步稳健，冰雾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障，掩盖气息。小雷龙贴着他肩膀趴着，偶尔抬头看一眼天空。
接近地裂带边缘时，地面震感更强。一道裂缝横贯前方，深不见底，边缘布满焦黑痕迹，像是被雷反复劈过。
周砚之取出一根细绳绑在岩桩上，顺绳滑下。崔宇星紧随其后，落地时右脚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整个人微微一晃。就在他调整重心的瞬间，耳钉猛然一烫。
眼前景象骤变。
他看见一座巨大的环形祭坛，中央矗立着一根断裂的石柱，柱底嵌着一颗跳动的晶体。十几个身穿旧式校服的人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口中念诵着听不懂的咒语。一个身影站在最前方，背对着他，左手戴着一枚残破的耳钉。
画面一闪即逝。
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单膝跪地，掌心按在裂缝边缘。冰晶正顺着指尖蔓延，无声覆盖了整块焦石。
“你还好吗？”周砚之扶住他手臂。
崔宇星没答，只是缓缓站直身体。他知道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那个背影，就是他自己。
或者，是另一个他。
“我们得赶在他们打开第三层之前到达。”他说，“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周砚之看着他，良久才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地势逐渐下沉，空气变得潮湿闷热。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低鸣，夹杂着断续的咒语吟唱。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主裂谷通道时，崔宇星忽然停下。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雷纹蛋。蛋壳表面的星轨图正在缓缓旋转，与小雷龙的气息同步。而在那图案中心，浮现出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像是一只眼睛，又像是一道裂开的门。
他伸手触碰，蛋壳微微一震。
同一刹那，地下深处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厚重的东西被强行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