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武江张开双臂，赤红旋涡在头顶旋转，血雾翻滚着涌入其中。祭坛四周的符文一盏接一盏亮起，像是被无形之手逐一点燃。林晚秋站在原地，指尖还在发烫，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结界根基正在松动。
她抬手按住胸口，呼吸有些发紧。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去太多力气，古玉杖在掌心微微颤动，表面裂纹比之前更深了。她知道不能再等。
她将玉杖插入地面，双手交叠放在杖顶。最后一丝魔力从体内涌出，顺着经络流向掌心。淡蓝色光膜从她脚下扩散开来，迅速覆盖整个祭坛上空，形成一道穹顶状屏障。符文如藤蔓般攀爬，在空中交织成网。
终焉结界——无光之幕，开启。
周砚之靠在断柱旁，面具碎了一角，左脸露出半边咒纹。他抬头看着那层光膜，声音很轻：“你真要这么做？”
“没得选。”林晚秋咬着牙，“崔宇星还需要时间。”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炸开。泥土和碎石飞溅，数十道黑影破土而出。他们身穿骨制长袍，双手化为尖锐骨刺，落地后立刻分散，朝结界边缘奔去。
林晚秋瞳孔一缩。她在典籍里见过这种人——地噬者，专破结界。
一名咒术师冲到光膜前，举起骨刺狠狠扎进符文节点。蓝光剧烈晃动，一道裂痕顺着纹路蔓延。紧接着，第二名、第三名接连出手，每一次都精准命中薄弱点。
结界开始崩解。
周砚之撑着地面站起来，低头看着手中仅剩的一块骨铃碎片。它已经发黑，边缘卷曲，像是被火烧过。他知道这东西用一次就会彻底报废，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碎片上。暗红液体顺着裂纹渗入，碎片缓缓浮起，悬停在他面前。
“魂爆咒……以我之魂，引诸邪同灭。”他低声念出咒语，声音沙哑。
林晚秋察觉到异样，转头看向他：“你在做什么？”
“清场。”他没回头，“别让那些骨头再碰你的结界。”
碎片突然发出微弱嗡鸣，与所有骨刺产生共鸣。那些正在攻击的地噬者动作一顿，身体僵直。下一秒，他们体内亮起惨白光芒，由内而外炸开，化作灰烬飘散。
周砚之嘴角溢出血丝，身体晃了一下。
林晚秋立刻冲过去扶住他。他的体温很低，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她想把魔力输进去稳住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手臂。
他的身体正在变透明。
“别浪费力气。”他笑了笑，“这一招本来就是同归于尽的路子。”
“你明明还能活！”林晚秋声音发抖，“为什么非要用命换这几秒？”
“因为这几秒很重要。”他说，“你的结界撑不住他们，但至少现在没人再能破坏它了。”
林晚秋盯着他左脸。那里的咒纹正缓缓流动，像是有生命一般。她忽然想起什么，手指轻轻抚上那片皮肤。
符文亮了一下。
她整个人僵住。这个印记……她在时空碎片中见过。那是初代共鸣者残魂留下的标记，只有十二位同伴才拥有。
“你……”她抬头看他，“你是谁？”
周砚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变得陌生而遥远。
“我不是周砚之。”他声音低下去，“我只是借用了这个名字。真正的他，十年前就死在教会地下室了。”
林晚秋心跳漏了一拍。
“那你……”
“我是容器。”他说，“十二个之一。血脉沉睡了很久，直到听见骨铃的声音。”
林晚秋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能唤醒亡灵，为什么懂那么多失传咒语。这不是天赋，是记忆残留。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她问。
“因为我记得。”他咳嗽了一声，血从嘴角流下，“我记得你们也曾并肩作战。记得那场大火烧毁塔楼时，有人替我挡下了那一剑。”
他的身体越来越淡，几乎能看到背后的光膜。
林晚秋抱住他，不想让他消失。可她的手只能勉强触碰到一点重量。
“别走。”她说，“还有太多事没问清楚。”
“名字只是代号。”他靠在她肩上，声音越来越轻，“重要的是做了什么。”
结界外，赤红旋涡仍在旋转。祝武江站在血池中央，机械臂完全展开，冰晶心脏剧烈搏动。能量潮汐一波波扩散，冲击着光膜。
裂缝越来越多。
林晚秋抬头看着即将破碎的结界，又低头看怀中的人。她知道这道屏障撑不了多久，但她不能倒。崔宇星还在战斗，她必须守住这里。
她将古玉杖重新握紧。裂纹已经贯穿整个杖身，像蛛网一样密布。她把它举过头顶，用最后的力量注入魔力。
蓝光再次闪现，结界短暂稳定。
可就在这一刻，玉杖发出一声脆响。
从中断裂。
两截断杖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符文熄灭，光膜剧烈震荡，裂痕迅速扩大。整片穹顶开始崩塌，一块块碎片坠落，砸在地面化作粉末。
终焉结界，碎了。
周砚之的身体只剩下一个模糊轮廓。他抬起手，指尖划过林晚秋的脸颊，留下一道微弱的光痕。
“记住……”他说，“十二容器，皆承其纹。下一个醒来的人，会在北方雪原。”
林晚秋抓住他的手腕，却发现抓不住任何实质。
“你说清楚！到底谁是第一个？崔宇星是不是早就……”
周砚之没有回答。他的脸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一缕光，融入空气。
风穿过祭坛，吹起林晚秋的黑发。她跪坐在地上，怀里空荡荡的。古玉杖碎成两截，静静躺在尘埃里。
远处，祝武江仰头大笑。赤红旋涡达到巅峰，一道黑色裂缝在空中缓缓裂开。狂风从里面涌出，卷起碎石与灰烬。
林晚秋慢慢站起身。她没有再看那道裂缝，而是低头盯着自己掌心。刚才周砚之留下的光痕还未完全消失，正一点点渗入皮肤。
她握紧拳头。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崔宇星走了过来，身上带着未散的寒气。他看了一眼破碎的结界，又看了看地上的断杖，什么也没问。
“还能走吗？”他问。
林晚秋点头。
“那就继续。”他说，“他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两人并肩走向裂缝。风越来越大，吹得衣角猎猎作响。黑缝深处隐约有光流转，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林晚秋迈出一步，脚底踩碎了一块结界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