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起点那场撼动时空本源的战斗,其结束并非以绚烂的烟花,而是以一片死寂的虚无告终。
月夫人带着她扭曲的执念与无尽的疲惫,彻底消散。林语枫教授燃烧了最后的精神印记,完成了作为父亲与科学家的最终使命,归于宁静。
当林微、沈砚之以及联盟残存的成员,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排斥力“推”出那片混沌空间,重新跌回现实世界——那片他们进入时间起点的偏远山谷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
不是身体的轻盈,而是某种一直压在灵魂上的无形枷锁,骤然松脱了。
天空是普通的蓝,飘着普通的云。风吹过山谷,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寻常得近乎奢侈。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蓝岚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受伤的手臂,那里传来的痛感如此真实,提醒她并非梦境。
巴图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任由它们从指缝滑落,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却有泪光闪动。
墨先生和青姨相互扶持着,两位阅历丰富的老人,此刻眼中也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恍惚与庆幸。
夏晓冉最是直接,扑到林微身上,抱着她又哭又笑:「微微!我们活下来了!我们干掉了那个老妖婆!呜呜呜……吓死我了!」
林微被晓冉撞得一个趔趄,被身旁的沈砚之稳稳扶住。她回抱住晓冉,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却与沈砚之交汇。
他的眼神深邃,除了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林微读懂了,那场超越维度的战争结束了,但现实世界的战争,或许才刚刚开始。月夫人和轮回司盘踞多年,其影响力绝非仅限于异能世界。他们留下的权力真空和烂摊子,需要有人收拾。
更重要的是……复仇。
为了母亲林语笙,为了父亲林语枫,为了所有被轮回司迫害、收割的异能者,也为了他们自己九死一生所经历的一切。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法律和规则,将成为他们新的武器。
「先离开这里,我们需要尽快了解外界情况。」沈砚之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他依旧是那个能在混乱中迅速找到方向的集团总裁。
众人收敛情绪,互相搀扶着,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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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微等人挣扎于时间起点的同时,外界早已暗流汹涌,甚至可说是……风暴骤起。
沈氏集团总部,顶楼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以沈伯年为首的支持派,与以几位资深董事为首的质疑派,分坐长桌两侧,泾渭分明。
「沈老,不是我们不体谅。」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王姓董事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看似恭敬,实则咄咄逼人,「砚之他已经‘失踪’超过七十二小时!集团不可一日无主!现在外界谣言四起,说沈总卷入了非法组织,甚至可能已经……您让我们如何向董事会、向万千股民交代?」
另一名李姓女董事接口,语气更显尖锐:「还有那个林微!自从她出现后,沈总就屡次做出非常规决策,集团声誉数次受损!这次更是直接玩消失!我严重怀疑,她的背景和动机,是否真的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我提议,立刻启动对林微的全面调查,并暂时冻结她在‘新生’项目的一切权限!」
沈伯年端坐主位,面色沉静,手中盘着两枚古玉核桃,发出规律的轻响。他并未直接反驳,只是缓缓扫视过在场众人。
「诸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沈伯年开口,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威严,「但砚之临行前,已将集团事务全权委托于我。他去做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事关……我沈氏立足的根本,也事关一些陈年旧事的了结。」
「根本?旧事?」王董事嗤笑一声,「沈老,您就别打哑谜了。现在集团的股价因为掌舵人失踪而持续下跌,几个海外重大项目被竞争对手趁机抢夺!这才是最根本的现实!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说法,和一个能立刻稳定局面的领导者!」
「说法,会有的。」沈伯年目光锐利起来,「但在那之前,谁若想趁乱动摇集团根本,我沈伯年第一个不答应!」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进来的人,让在场所有董事都愣住了。
不是沈砚之,也不是什么神秘人物,而是沈砚之的首席秘书,一位以冷静高效着称的年轻女性。她此刻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沈董,各位董事,抱歉打扰。」她快步走到沈伯年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同时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沈伯年看着屏幕上的内容,原本沉静的面容,瞬间笼罩上一层寒霜。他握着古玉核桃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好,好一个落井下石!」沈伯年冷笑一声,将平板电脑重重放在会议桌上,屏幕正对众人。「诸位都看看吧!看看我们的‘老朋友’们,是如何迫不及待地想要瓜分沈氏!」
屏幕上,赫然是几份刚刚曝光的机密文件截图和新闻报道链接!
一份是关於沈氏集团核心技术「生命能量」基础研究涉嫌数据造假的匿名举报信,细节详尽,直指当年林语笙主持的项目!
另一份是某国际医药巨头「诺亚生命」发布的声明,宣布他们已在类似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并「遗憾」地表示沈氏的技术路线可能存在「根本性缺陷」!
最後一条财经快讯,更是触目惊心——沈氏集团第二大股东「远航资本」,正在市场上秘密抛售其持有的全部沈氏股份,并已与诺亚生命达成初步收购意向!
「这……这不可能!」李姓女董事失声惊呼。
王董事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远航资本一直是沈氏的坚定盟友,他们的突然倒戈,无异於在沈氏背後插了最致命的一刀!
「诺亚生命……他们怎麽会拿到我们的核心数据?还有远航资本,他们为什麽……」王董事难以置信地喃喃。
「为什麽?」沈伯年声音冰冷,「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我沈家,针对语笙当年研究成果的局!轮回司在幕後,这些豺狼在台前!如今轮回司这棵大树倒了,这些猢狲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要抢夺最後的果实!」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全场:「现在,还有人怀疑砚之和林微去做的事,是否重要吗?还有人觉得,我们此刻应该内讧,而不是一致对外吗?」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质疑派董事们,此刻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满脸惊骇与尴尬。
他们这才明白,沈砚之的「失踪」,并非逃避,而是在进行一场关乎集团生死存亡的、看不见的战争!而他们,差一点就成了内部崩盘的帮凶!
「立刻启动紧急公关预案!联系所有友好媒体,澄清谣言!」沈伯年果断下令,这一刻,他彷佛回到了当年执掌沈氏的铁腕时代,「技术部门,全力核查数据泄露源头!法务部,准备材料,我要告诺亚生命商业诽谤和不正当竞争!」
「至於远航资本……」沈伯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们想卖?可以!但价格,由不得他们来定!立刻联系华瑞资本和国资委,就说我沈伯年,有笔生意要和他们谈!」
一系列指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原本濒临失控的会议室,瞬间变成了一个高效运转的战时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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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某隐蔽的私人机场。
林微、沈砚之等人刚刚登上沈家安排的私人飞机。舱门关闭,将外界的喧嚣暂时隔绝。
夏晓冉立刻打开了她的宝贝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试图连接网络,了解外界情况。
然而,几分钟後,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靠!出事了!」夏晓冉猛地一拍桌子,将电脑屏幕转向林微和沈砚之。
屏幕上,正是关於沈氏集团的各种负面新闻和股价暴跌的走势图。
「数据造假?诺亚生命声明?远航资本抛售?」林微看着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消息,心不断下沉。她虽然预料到会有麻烦,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击如此迅猛、如此狠辣!这是要将沈氏置於死地!
沈砚之快速浏览着信息,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风暴凝聚前的平静。他拿起卫星电话,直接拨给了沈伯年。
「爷爷,是我。」
「嗯,我看到了。」电话那头传来沈伯年沉稳的声音,「你们那边怎麽样?」
「结束了。我们都没事。」沈砚之言简意赅,「家里的情况,我大致了解。您那边压力很大?」
「跳梁小丑而已,还压得住。」沈伯年语气带着一丝傲然,「远航资本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接手。诺亚生命……他们手伸得太长了。」
「数据泄露的源头,查到没有?」沈砚之问到了关键。
沈伯年沉默了一下,声音转冷:「技术部门还在查,但对方手段很乾净,像是……内鬼所为,而且级别不低。」
内鬼!
林微和沈砚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寒意。轮回司经营多年,果然在沈氏内部埋下了钉子!而且这颗钉子,在月夫人倒下後,被诺亚生命成功激活了!
「我知道了。」沈砚之眼神冰冷,「爷爷,您先稳住大局。内鬼的事,我来处理。」
挂断电话,机舱内气氛凝重。
「诺亚生命……他们是算准了时间,在我们最虚弱的时候发动总攻。」林微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母亲当年的研究成果,绝不能让这些卑劣的窃贼玷污!
「不仅是算准时间。」沈砚之分析道,「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说明他们自信拿到了足以致命的‘证据’。那份所谓的‘数据造假’举报,恐怕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你是说……他们篡改了母亲当年的原始数据?」林微瞬间明白了沈砚之的暗示。这在科研界是极其恶劣却又难以完全自证清白的手段。
「很有可能。」沈砚之点头,「而且,他们选择在这个时机发难,不仅是为了打击沈氏,更是为了……逼我们现身,或者说,逼你现身,林微。」
他看向林微,目光深邃:「你是林语笙女儿的身份,以及你可能继承了她研究成果的传言,在特定圈子里不是秘密。诺亚生命真正想要的,或许不仅是搞垮沈氏,更是要彻底毁掉你母亲当年的研究成果的‘正统性’,并将你这个可能的‘继承人’扼杀在摇篮里。这样,他们窃取的技术,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独家’。」
好毒的计策!一石二鸟!
既打击了商业对手,又试图从根源上抹黑、夺取技术成果!
夏晓冉气得脸都红了:「太无耻了!我们在拼命拯救世界,他们在背後捅刀子抢东西!跟那个月夫人一样坏!」
「不,他们比月夫人更懂得利用现实世界的规则。」林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月夫人用力量和恐惧统治,他们用资本、舆论和法律当武器。我们也必须在他们的规则里,打败他们。」
她看向沈砚之:「内鬼必须尽快揪出来,否则我们永无宁日。母亲的数据,我必须想办法证明其真实性。」
沈砚之看着迅速进入状态的林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经历了时间起点的洗礼,她变得更加坚韧和果决。
「内鬼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沈砚之沉声道,「出发去时间起点前,我并非毫无准备。集团核心层有权限接触到当年原始数据备份的人,屈指可数。谁在这个时间点异常活跃,谁就是目标。」
他拿出自己的加密手机,发出了几条指令。
「至於证明数据真实性……」沈砚之看向林微,「这需要专业领域的权威背书,以及……更直接的证据。」
就在这时,林微的脑海中,彷佛有一道微光闪过。她想起了母亲留下的那本加密笔记,想起了在时间起点,父亲最後消散时,那融入她意识的一丝关於数据核心校验码的微弱信息碎片!
当时她沉浸在悲伤中未曾留意,此刻在巨大的压力下,那段信息竟清晰地浮现出来!
「母亲的原始数据,有一套独特的、基於生物能量波动频率设定的动态校验序列!」林微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这套序列无法被常规手段复制或篡改,因为它与她当年采集的特定活体样本能量信号绑定!诺亚生命拿到的,只能是死数据,他们伪造不出这个动态校验码!」
这是只有林语笙本人,以及可能与她意识有过交融的林语枫才知道的终极防伪措施!
沈砚之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找到当年的活体样本,或者能模拟出那个独特的能量信号,就能在专业监定面前,证明我们数据的真实性,并反证诺亚生命的数据是伪造的?」
「对!」林微用力点头,「当年的活体样本恐怕很难寻找,但模拟能量信号……或许可以尝试!药庐空间虽然沉寂,但我对生命能量的感知和理解还在!结合母亲笔记里的公式,我有七成把握!」
绝境之中,终於看到了一线曙光!
「好!」沈砚之当机立断,「晓冉,你立刻蒐集所有关於诺亚生命这次声明的技术细节,尤其是他们公布的所谓『突破性』数据,找出其中的矛盾和漏洞!」
「没问题!看我把他们的老底扒出来!」夏晓冉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我们直接回集团总部。」沈砚之对飞行员下令,「是时候,清理门户了。」
飞机冲破云层,向着那座即将迎来另一场腥风血雨的城市飞去。
林微望向舷窗外翻涌的云海,眼神坚毅。
月夫人,你看到了吗?你试图掌控一切,最终却什麽也没留下。
而我们,失去了超凡的力量,却拥有了彼此,拥有了坚持的意志,拥有了运用规则的智慧。
现实世界的战争,或许没有时间起点那般绚烂毁灭,但其残酷与复杂,有过之而无不及。
母亲,父亲,你们未尽的事业,你们蒙受的冤屈,就由我来继承,来洗刷。
用知识,用智慧,用这俗世间的规则为武器。
这场复仇,才刚刚拉开序幕。
我,林微,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