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睁眼时,冷汗正顺着后颈往中衣里钻,像是有条冰蚕在皮肤下游走。
窗外的天光刚泛起鱼肚白,春桃那声虚弱的轻咳便撞进耳朵——带着点哑,像片被揉皱的纸,飘在晨雾里。
春桃?我掀开锦被坐起,指尖刚碰到床头的青玉镇纸就被烫了一下。
原是小荷不知何时守在榻边,正握着我的手往暖炉上送:姑娘醒了?
昨儿夜里烧得厉害,额角滚烫得吓人。她眼眶发红,声音发颤,春桃姐姐后半夜醒了,可咳得气都喘不上,奴婢正想请您示下要不要传太医——
先煎参麦汤。我按住她要跑的手,指腹触到她掌心的薄茧,是前日替我誊抄账本时磨的,春桃的药按太医院张院正开的方子,加三钱竹茹。小荷应了声,发顶的银步摇晃得急,碎银铃铛似的响着跑出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喉间突然发紧——原主身边这些丫头,从前总被我当成工具人,如今才知她们每道笑纹里都浸着真心。
姑娘。玄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暗卫特有的沉肃,您要的东西,属下已带来。
我披了件月白对襟袄子,发也没梳,只松松系了根丝绦。
玄影单膝跪在廊下,玄色劲装沾着晨露,腰间玉牌在微光里泛着冷光。
他摊开的锦盒里躺着卷泛黄的纸,墨迹深浅不一,像是连夜赶画的:老吴招了,这《归棠吟》的音律图是林修远让他改的。他指尖点着纸上重叠的波纹,这些共振点,若在钟楼铜钟里触发,音波能穿透人的心智。
我盯着那些扭曲的墨线,后槽牙咬得发酸。
林修远困住我心渊还不够,竟想让半个京城的人替他的疯癫陪葬——他要的从来不是我的爱,是让所有人都困在他编织的戏码里,连痛苦都要为他作注。
靖王昨夜已封了城西道观。玄影声音更低,林修远被捕时……他顿了顿,眼神空得像口枯井,只念叨棠归,棠归
我攥紧了袄子的滚边。
顾昭珩的暗卫效率向来高,但此刻我更想见见那个把熬成毒的疯子。
监牢里的潮气裹着霉味往鼻腔里钻。
林修远蜷在草堆里,月白锦袍沾着泥,手腕上的抓痕一道叠一道,像是要把骨头抠出来。
听见脚步声,他慢慢抬头,眼尾还挂着泪,却笑出了声: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站在栅栏外,望着他眼底翻涌的偏执。
系统金纹在指尖发烫,【察言观色·通幽】自动展开——雪地里跪着个小少年,红棉袄薄得透光,冻得发紫的手攥着半块酥酪,喉咙里还哽着两个字,却被家仆一脚踹在腰上,酥酪摔在雪地里,混着泥被踩成渣。
你母亲被继室所害那年,你才七岁。我开口时,他的笑僵在脸上,没人教你如何爱人,只教会你——想要什么,就抢,就困,就用最狠的方式刻进别人骨头里。
他突然爬起来,指甲抠着栅栏,指节泛白:那又怎样?
至少你记住我了!
你看我,你骂我,你为我心碎——
我从未为你心碎。我打断他,你只是面镜子,照出深宅里所有被忽视的痛。
可痛不该成为伤人的刀。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混着草屑:哪怕用恨记住我,也比被遗忘好……
我摸出袖中的影织银针。
这根针曾穿起婢女们的真心,此刻触到他额头时,带着母亲残帕里的温度:我会让你活着。
活着看我如何站在阳光下,活成你永远够不着的光。
他突然瘫坐在地,像根被抽了骨的芦苇,哭嚎混着抽噎:我只想……被看见……哪怕一眼……
我转身时,监牢的穿堂风卷起他的哭音。
心尖没软,反而像被淬了层冰——从前总觉得宅斗是争宠夺嫡,现在才懂,真正的恶,是把自己的伤口变成捅向别人的刀。
回府时,残阳把影壁染成血红色。
我在佛堂点了三柱香,将《棠雪图》残帕供在母亲牌位前。
檀香混着松烟墨的味道里,系统突然剧烈震荡,九道金纹从虚空里钻出来,在头顶交织成冠冕模样,金光里浮着一行字:【顶级谋士·心战统帅,觉醒倒计时:三日】。
我闭眼,掌心突然泛起细密的麻痒——像是有无数根丝线缠了上来,每根都牵着相府的角角落落:王氏在佛堂数佛珠时抖的手,沈清瑶往我茶里投毒时染了蔻丹的指甲,苏晚晚对着铜镜练习娇弱神情时的眼尾细纹……连皇宫方向都有根银线,若隐若现,指向皇后寝殿的阴影。
在想什么?顾昭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夜露的凉。
他倚着门框,月光落进他墨色广袖,像撒了把碎银。
我转头看他,玉簪突然泛起微光——这是心渊第七次共鸣。
丝线顺着玉簪的弧度延伸,皇宫那端的阴影更清晰了些,像团化不开的墨。
我写了个新剧本。我伸手碰了碰他腰间的玄铁剑,剑穗上的红珊瑚擦过掌心,这次不只是清理门户。
他低头看我,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伸手解了大氅披在我肩上,狐毛滚边扫过脖颈,带着他身上的松香:需要观众的时候,我永远在第一排。
夜更深时,春桃的咳嗽声透过窗纸渗进来,比白天更急了些。
太医走时压低声音:毒性已侵骨髓……尾音被风声卷走,像片飘在深潭上的叶。
我望着案头未燃尽的残香,指腹轻轻抚过系统金纹——三日后,顶级谋士觉醒。
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