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玉在罗令掌心突兀地烫了一下,像是有火苗从皮肤底下窜出来。他刚收回的手停在半空,指节微微发紧。三分钟前他亲手将残玉嵌入玉璧接口,那股温热的震动已经退去,可现在这热度不是余波,是新的信号。
他转身冲向玉璧中央。
赵晓曼正低头翻看记事本,听见脚步声抬头,还没开口,就见罗令扑向能量接口的位置。她立刻跟上,裙角扫过地面碎石,手腕上的皮肤突然一阵抽搐——玉镯开始震颤,不是轻微的发麻,而是像被电流贯穿,整条手臂都跟着抖。
“别碰!”她喊。
可已经晚了。
罗令的手刚触到接口,那枚嵌入其中的残玉竟自行熔化,化作一道青灰流光,顺着他的掌纹钻进皮肉。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屈,却没松手。与此同时,玉镯从她腕上弹起,像挣脱束缚的活物,直射核心。
双玉相撞的瞬间,没有声音。
只有一片白。
光从玉璧中央炸开,呈环形扩散,撞上穹顶后反弹,把整个地心城市照得如同白昼。罗令被掀翻在地,背脊撞上玉简堆砌的基座,喉头一甜,但他咬住牙没吐出来。赵晓曼摔在几步外,手撑地面,抬头时正看见那团光在收缩,凝成一个旋转的球体——双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悬浮在空中的能量核心,表面流动着与古村图景中一模一样的纹路。
嗡。
低频震动从脚下传来,像大地深处有巨物苏醒。
第一道裂纹出现在水晶穹顶,从中心向四周蔓延,蛛网般扩散。一块玉简从高处坠落,砸在罗令身旁,碎成三段。他翻身爬起,冲到赵晓曼身边,两人背靠玉璧,盯着那颗核心。
它越转越快,光流开始外溢,扫过之处,石柱发红,地面冒烟。
“关不掉。”罗令盯着核心底部的接口,声音压得很低,“它已经和整个系统接上了。”
赵晓曼盯着那团光,忽然发现核心内部有东西在闪——是符号,古越族的象形文,一闪即逝,排列方式她曾在族谱边缘见过。她没说话,但手指无意识地掐住了手腕内侧,那里还残留着玉镯离体时的灼痕。
又一声闷响。
穹顶裂开更大缝隙,蒸汽从地底喷出,带着硫磺味。一根支撑柱开始倾斜,玉简雨点般落下。罗令拽她后退两步,一块碎片擦过他的肩膀,工装裤撕开一道口子。
“它在过载。”赵晓曼盯着核心,“但为什么?星图已经完整了,归墟门也浮现了,它还要什么?”
罗令没回答。
他闭上眼。
不是主动,是被迫。
一股力量拽着他意识下沉,像被卷进漩涡。眼前不再是地心城市,而是星空。庞大舰队环绕地球,舰身刻满与残玉同源的纹路。画面一转,大祭司站在星图前,双手捧着双玉,将它们缓缓嵌入核心。他的嘴唇在动,声音却清晰传入罗令脑海:
“不为逃亡,只为守护。断联,是最后的慈悲。”
接着是画面闪回——地壳开裂,江河干涸,星门失控,能量倒灌。一座城市在强光中解体,人影四散奔逃。最后定格在一块石碑上,上面刻着三个字:
“归墟门”。
不是终点,是封印。
不是逃离,是隔离。
他们不是抛弃地球,是怕后人重启星门,重蹈覆辙。
罗令猛地睁眼,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他们不是抛弃地球……是怕我们毁了它!”
赵晓曼正扶住一根坠落的玉简,听见这话,手指一松,玉简砸地碎裂。她转头看他,眼神变了。
不是怀疑,是确认。
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罗令手臂:“你第一次梦见古村全貌,是什么时候?”
罗令喘着气,还在消化刚才的画面:“九岁那年……老槐树下捡到残玉之后。”
“背景呢?”她追问,“你记得背景吗?”
他一怔。
画面浮现——残破村落,青瓦白墙,远处海面波光粼粼。一艘沉船半埋在沙中,船头刻着罗赵双纹。他从未在意,只当是梦的背景板。
“你梦见的不是古村。”赵晓曼声音发紧,“是那艘船。它不在星图上,但它一直在你梦里。”
罗令瞳孔一缩。
她盯着那颗暴走的核心:“南海沉船……不是终点。它是备份能源站。当年他们切断母星联系,但留下了后手——只要双玉重聚,就能唤醒沉船里的备用系统。”
罗令低头看掌心。
残玉印记还在,但形状变了,与玉镯留下的光痕融合,形成一个旋转的星纹,频率与核心同步。他忽然明白——双玉合璧不是终点,是钥匙。它启动了系统,却无法承载全部能量。真正的平衡点,不在这里。
“去南海。”赵晓曼说。
他点头:“不是为了逃,是为了接上他们断掉的线。”
头顶传来断裂声。
最后一块水晶穹顶崩塌,直冲核心边缘。撞击瞬间,核心光流紊乱,赤红波纹一圈圈扩散,像心跳,又像倒计时。
罗令抓住赵晓曼的手,转身冲向主通道。
通道口的石门正在闭合,液压装置发出刺耳摩擦声。他们跑过一半,身后传来更大的震动,地面裂开一道缝隙,热气喷涌。一块碎石砸中罗令后背,他踉跄一步,没停。
赵晓曼先冲出去,回身伸手。
他跃起,指尖刚触到她掌心,身后轰然巨响。
能量核心炸开一圈强光,玉璧瞬间汽化,石柱成片倒塌。冲击波追着他们冲出通道,热风贴着脚跟掠过。
他们摔在外部平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罗令仰面躺着,胸口起伏,掌心星纹还在转,但频率慢了下来。赵晓曼撑起身子,回头看向通道入口——已被乱石封死。
她伸手扶他。
他握住她的手腕,借力站起。
远处,王二狗带着巡逻队正往这边跑,脚步声杂乱。罗令没等他们到,拉着赵晓曼往山道走。
“得赶在系统彻底崩溃前找到沉船坐标。”他说。
赵晓曼点头:“用骨笛。”
他脚步一顿。
她没解释,只是抬起左手,指尖轻轻划过腕骨位置——那里空着,但皮肤下有微光一闪而过。
他们继续走。
风从山谷吹来,带着湿气。罗令摸了摸怀中的青铜铃,铜绿蹭在指腹,留下一道暗痕。铃没响,但他知道,它在等下一个节点。
山道拐弯处,一块石碑半埋在土里,上面刻着模糊的航线图。赵晓曼停下,蹲下身,手指顺着刻痕描了一遍。
罗令站在她身后,掌心星纹微微发烫。
她抬头看他:“就是这里。”
他弯腰,从石缝里抽出半截锈蚀的铁片,边缘有与残玉吻合的缺口。
风突然停了。
铁片在他手中轻轻震动,像是回应某种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