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双。”潇祖开口,声音如同亿万神剑交击,冰冷、坚硬,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地凿入李无双的神魂,“圣坛魁首,祈愿之权。汝,欲向吾等七位神君中之哪一位,祈何愿?”
规则便是铁律。其余六位神君——火雷暴烈、冰寒彻骨、星光深邃、魔气森然——他们的意志漠然投下,如同看待一枚尘埃。
神殿内,唯有法则洪流奔涌的永恒回响。
李无双深深吸气,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吞吐都灼烧着肺腑,他凝聚起帝级中期的每一分力量,对抗着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恐怖威压,目光依旧死死锁住潇祖那双洞彻虚妄的剑眸。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竟在法则轰鸣中刺出:
“李某所求之愿,非同小可。”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在燃烧神魂,“李某斗胆,恳请——与潇祖单独一谈!”
“嗯?”
“单独?”
“此子……”
无形的神念在王座间瞬间碰撞,激起微澜。几道目光陡然锐利如针。北月神君冰晶般的面容似更冷硬一分,地洞魔君座下的幽暗魔气也微微一滞。
潇祖那双剑眸微微眯起,如同审视一件值得打磨的胚铁。时间凝固了一瞬。随即,那冰冷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
一字定音。
其余六位神君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法则洪流,瞬息消散。沈祖的雷霆、北月的冰线、凡尘子的星河、两大魔君的魔气,尽皆隐没。磅礴的七神威压如潮退去,只留下最核心、最纯粹、也最为致命的“锋锐”剑意。
这残留的剑意,反而更显恐怖。空气都化作了无形的剑气,切割着李无双的护体灵光,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潇祖端坐王座,身形未动,但李无双感觉自己已被那目光彻底剖开,再无隐秘可言。那不再仅仅是神君,更像是一柄悬于命运长河之上、随时可能斩落的裁决之剑。
“人已去。”潇祖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简洁到极致,“说。”
压力骤然倍增!李无双闷哼一声,膝盖骨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嘴角立刻渗出一道殷红血线。他强忍着神魂欲裂的痛苦,猛地抬头,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然火焰。
“潇祖!”他声音带着血气,却异常清晰,“李某此来,非为私利!关乎圣国柱石琥珀光神君生死,更关乎凡尘子前辈对您那份从未改变的兄弟情义!”
“凡尘子?”潇祖的眉峰,如同沉寂万古的山峦,极其轻微地耸动了一下。环绕的剑意瞬间凝实如针,刺得李无双皮肤剧痛。“那个混账东西,前些日子刚被我喝退。”他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余怒,仿佛提及一件令他不齿的旧物,“数千年不归,如今还有脸来聒噪?”
“正因如此!”李无双顶着那几乎撕裂神魂的剑意,语速极快,字字如刀,“凡尘子前辈并非薄情寡义!他不归圣国数千年,耗尽心力踏遍诸天万界,只为寻找一人——圣国军军主,失踪万载的琥珀光神君!”
“琥珀光……”,潇祖低语,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沉重魔力,让神殿内凝滞的剑意微微一荡。他眼中的剑光闪烁了一下。
“琥珀光神君并非失踪!”李无双抓住这微妙的空隙,嘶声道,“他是遭人陷害!被北月神君与地洞魔君联手算计,最终被一位难以想象的恐怖存在,亲手封印于绝境死地——天陨炎狱的最深处!”
“天陨炎狱?”潇祖的声音陡然拔高一丝,如同利剑出鞘半寸,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疑。
“千真万确!”李无双迎着骤然增强的剑压,身体几乎要被压垮,声音却更加明亮,“李某与同伴焚天,因意外坠入其中!在那里,我们亲眼所见!琥珀光神君被无数燃烧金色神焰的法则锁链贯穿神躯,封锁于炎狱核心深处的一个大鼎之中!神血枯竭,神威黯淡,唯余一缕不灭意志!”他指向自己染血的衣袍,“凡尘子前辈寻到我们,正是因为我们身上沾染了天陨炎狱深处,属于琥珀光神君的本源气息!他已确认琥珀光神君所在!”
“既已确认,”潇祖的声音重新裹上万年玄冰,那双剑眸锐利得几乎要将李无双洞穿,“他为何不亲自来见我?被我轰走一次,便不敢再来了么?如此废物,也配谈兄弟情义,谈营救琥珀光?”冰冷的质问里,积压着数千年的怨怒与更深沉的失望。
李无双感到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窒息感扑面而来。他强撑着,一字一句,吐出残酷真相:
“因为——他不能!潇祖!”
“凡尘子前辈早已被盯死!”李无双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霄之音,“就在他确认琥珀光神君下落,欲要行动之际,北月神君与地洞魔君便如跗骨之蛆,死死缠住了他!他的一举一动皆在严密监视之下!他数次尝试传讯于您,皆如石沉大海!他……他以为……”
李无双迎着潇祖骤然变得无比锋利、几乎要将他凌迟的目光,硬着头皮吼道,“他以为您因他数千年不归而余怒未消,甚至迁怒于琥珀光之事,根本不愿听他解释!他被困于两大神君之间,孤立无援,营救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所以,他才将最后希望,寄托于李某身上!他倾力助我登顶圣坛魁首,所求者,便是让我今日,能站到您面前,将这万载阴谋、兄弟蒙冤、神君遭厄的真相,撕开给您看!”
李无双猛地躬身,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在剑压下破碎不堪:
“他恳请您!潇祖!看在万载情义,看在他从未放弃寻找琥珀光、从未背弃圣国的份上!出手!联手破局,救出琥珀光神君,肃清叛逆!”
死寂。
令人神魂冻结的死寂笼罩神殿。
唯有潇祖周身那无形的“锋锐”剑意,如同压抑到极致的活火山,无声地沸腾、咆哮,空间在他身周不断裂开又弥合,细密的黑色裂纹如同死亡的蛛网蔓延消失,王座之上,那剑道极峰的身影纹丝不动,面容如万载寒玉,无一丝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吞噬一切的黑洞,内里翻涌着惊疑、被背叛的冰冷杀机、积压数千年的怨怒,以及那被强行点破的、关于凡尘子“不敢再来”背后可能的苦衷……复杂风暴几乎要撕裂这片凝固的时空。
时间流逝变得毫无意义。
潇祖缓缓抬起了右手。那只手完美无瑕,仿佛由最纯粹的道则凝聚,一个简单的动作便牵引着神殿法则随之律动。他没有看李无双,目光仿佛穿透了神殿,投向了某个被尘封的过往。
“凡尘子……琥珀光……”,他低沉地重复,声音里是万古沧桑的重量,“你说,北月与地洞?”
“李某亲见琥珀光神君惨状!此乃凡尘子前辈以神魂印记托付的核心记忆烙印,请潇祖明鉴!”李无双不敢怠慢,强忍剧痛,并指点在眉心。一点璀璨如星、却又带着无尽深邃气息的光点被逼出指尖,化作一道微弱却坚韧的流光,射向潇祖。
光点在距离潇祖三尺之外骤然停滞,悬于半空,被无形的亿万剑气壁垒隔绝。内里微弱的神魂波动与记忆碎片,在潇祖那足以洞穿诸天万界的目光凝视下,无所遁形。
神殿内只剩下法则的低沉轰鸣,与那点记忆光点的微弱颤鸣。
不知过了多久。
“哼。”一声极轻的冷哼,如同冰原寒风掠过。那悬浮的记忆光点,无声湮灭,化作光粒消散。
潇祖垂下目光,再次看向下方身形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脊梁的李无双。那目光,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审视尘埃。
“一面之词,一道残破印记。”潇祖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漠然,甚至更冷,“圣国神君,岂容轻辱?琥珀光失踪万载,自有公论。凡尘子……他若真有担当,何至于数千年不归,被我喝退一次便龟缩不前,如今却要借你这后辈之口,行此构陷、离间之举?”他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带着斩断因果、破灭法则的恐怖意志,狠狠砸下:
“李无双!你可知,仅凭你方才之言,本座便可定你‘构陷神君、动摇圣国根基’之罪,令你顷刻间,形神俱灭?!”
轰——!
实质的恐怖剑压如同九天崩塌,带着冰冷的杀伐意志轰然降临!不再是威压,而是惩戒!
“噗——!”
李无双如遭太古神山正面撞击,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后狠狠砸在神殿后方无形的法则屏障之上!骨骼碎裂声密集爆响,护体灵光瞬间湮灭。他感觉自己的帝躯正在寸寸崩解,神魂如同被亿万烧红的钢针穿刺,痛楚几乎撕裂意识。
他挣扎着,用手臂强撑冰冷的屏障,试图站起,却一次次滑倒,在屏障上留下刺目的血痕。视线模糊,耳中轰鸣,唯有潇祖那双不含丝毫情感的剑眸,如同死亡的烙印。
果然……还是不行……
李无双心中一片冰冷与嘲弄。万载神君的固执与怨怒,岂是几句真相、一道残魂印记能够撼动?信任?在绝对的力量与漫长岁月的隔阂面前,太过可笑。
凡尘子前辈……李某……尽力了。
他剧烈咳嗽,每一次都带出更多血沫,身体因剧痛而痉挛。但他咬着牙,用尽最后力气,用手背狠狠抹去嘴角那刺目的鲜红。这个动作扯动内腑,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却也让他模糊的视线清晰了一丝。
他抬起头,不再看潇祖那冰冷的眼睛,目光反而投向神殿穹顶那流转不息、象征着秩序与束缚的法则洪流。
“呵……”,一声低哑的、带着浓浓血腥气的轻笑,从李无双喉咙里挤出,破碎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中。
他支撑着屏障,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重新站直了身体。尽管身体在无法抑制地颤抖,尽管鲜血不断从嘴角和碎裂的膝盖涌出,染红脚下的法则光晕。
“潇祖明鉴万里,李某……自然知晓构陷神君是何等大罪。”他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凡尘子前辈……所托之事,李某……已然带到。信与不信,如何决断……是潇祖之事。”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气,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破碎的肺腑,带来钻心的痛。但他眼中的火焰,却在濒死的绝境中,重新燃起,并且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那不再是恳求,不再是诉说真相的执念,而是一种挣脱一切、挑战苍穹的桀骜!
“李某所求……”,李无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顾一切、燃烧生命的决绝,撕裂了神殿的死寂,也撕裂了他自身的伤痛极限,“非为求您去救琥珀光神君!”
“李某所求——乃七星魁首应得之祈愿!”
他猛地抬起头,染血的脸庞上,那双眼睛亮得如同两颗在毁灭深渊中炸开的星辰,无畏地、径直地迎上潇祖那双足以斩灭万界的剑眸!
“李某李无双,今日以圣坛魁首之名,向圣国神君祈愿——”
每一个字,都如同陨星撞击大地,重重轰击在法则神殿的壁垒之上!
“我欲——在圣国之内,开疆辟土,聚拢信仰,创立属于我李无双的——神系!”
轰隆!!!!
万古死寂的法则神殿,仿佛被投入了焚灭诸天的混沌熔炉!
李无双最后那七个字——“创立属于我李无双的神系!”——如同七柄逆斩苍穹的巨斧,狠狠劈开了神殿亘古不变的法则秩序!
刹那间,整个法则神殿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足以震碎星辰的恐怖轰鸣!不再是法则的永恒低语,而是亿万头被激怒的法则巨兽在同时咆哮!穹顶之上,那秩序井然的法则洪流彻底狂暴!
空间法则的银色锁链寸寸崩断,化作漫天光雨;时间法则的金色长河扭曲倒卷,掀起滔天巨浪,碎片如利刃飞溅;元素法则的七彩光带疯狂对撞,爆发出毁灭性的能量风暴;象征神君权柄的深紫色本源道纹,如同被亵渎的太古凶神,在洪流中翻滚怒吼,释放出碾碎万物的恐怖意志!
空间在哀嚎!一道道巨大狰狞的漆黑裂痕凭空出现,如同深渊巨口,在神殿的墙壁、穹顶、虚空中疯狂蔓延撕咬!神殿内稳固了亿万载的法则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将一切拖入无序的终焉!
李无双身处风暴核心,在他吼出“神系”二字的瞬间,一股远超之前千百倍、足以瞬间将帝级巅峰湮灭成虚无的恐怖反噬之力,从沸腾的法则乱流中轰然降临!
“噗——!”
他整个人如同被亿万颗星辰同时撞击,猛地向后弓起,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和本源精血的暗金色血液狂喷而出,在空中炸开一片凄厉的血雾!护体灵光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彻底溃散。骨骼碎裂的声音密集得如同爆裂的星河。他的身体像一件被彻底砸碎的琉璃,狠狠拍在后方无形的法则屏障上,留下一个深深嵌入、布满蛛网般裂痕的血色人形凹坑!
剧痛,无边无际的剧痛,如同怒海狂涛瞬间吞没了他的意识。视野彻底被猩红和黑暗覆盖,耳边是法则崩坏的毁灭尖啸和自身帝躯崩溃的恐怖声响。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将他紧紧包裹。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归于虚无的绝境边缘,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铭刻着不屈与野性的火焰,硬生生在那片毁灭的混沌中,点燃了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火种!
他染血的眼睑,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剧烈震颤的视野中,他看到了王座之上。
那位代表着圣国剑道巅峰的存在——潇祖,潇楚楠!
他依旧端坐于王座,身形稳固如同支撑天地的神山,神殿内天翻地覆的法则暴动,似乎只是他王座下微不足道的尘埃扰动。然而,李无双那濒临溃散的感知,却捕捉到了一丝足以颠覆认知的异样!
那双如同宇宙黑洞般吞噬一切光芒、万古冰封的剑眸深处,那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撼动其分毫的极致漠然与冰冷,此刻,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湖,清晰地、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那波动之中,并非震怒,并非对蝼蚁狂妄的嘲弄。
那是一种……沉寂了不知多少纪元、早已被遗忘的……愕然!
如同一位执掌命运棋局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