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奕晴看着她似笑非笑，“你当我不知，国公府的牛鬼蛇神，可不止柳姨娘一个呢。”
吴氏眼神躲闪：“弟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苏奕晴语气里带着几分凉薄，“大嫂若是真为我好，就该劝劝婆母，别总想着把我往火坑里推。先前我在府里，管着中馈时，婆母嫌我管得太严，柳姨娘嫌我挡了她的路，连表妹都觉得我抠门，不肯多给她打几支金簪。如今我把家产捐了，倒想起我是当家主母了？想让我回去填窟窿，也得看看我愿不愿意跳这个坑啊。”
段氏见软的不行，又开始打起了感情牌：“奕晴，你嫁入国公府七年，这府里的一草一木，哪一样不是与你息息相关？如今国公府有难，你怎能袖手旁观？”
苏奕晴像是听见了什么趣闻，忍不住笑出了声，“婆母这话若是传出去，怕是要让上头多想了。国公府深感边境将士之难，捐银用作军饷，皇上还赐了‘积善之家’的牌匾，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怎么在婆母的嘴里，就成了‘有难’？”
段氏被说得哑口无言，再也不敢吭声。
苏奕晴摆摆手：“婆母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留园地方小，容不下这么多人。至于国公府的事，婆母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我是不会回去的。”
说罢，她也不等段氏再说什么，转身就往内院走。
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盒子，“哦对了，这印信，就还给你们吧。”
吴氏手忙脚乱地接着这个盒子，“这……这……”
要是之前，哪个接到这印信不是欣喜若狂？
可眼下，国公府马上就要成空壳了，谁拿着这个掌家大印不是烫手山芋？
她捧着烫手山芋跟着段氏上了马车，期期艾艾，“夫人请收好。”
段氏阖上眼皮，“你先收着吧。”
吴氏一脸的慌乱，“儿媳不敢。事关国公府家业，还是由婆母您保管着吧。”
段氏想了想，那国公府家业此时是万万动不得了，还是自己保管比较好。
于是接了过来。
回到国公府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言墨涵，让他尽快回京。
……
隔壁一墙之隔的地方。
萧煜坐在轮椅上，把留园里的动静从头听到了尾。
嘴角不知不觉噙了一丝笑意。
这个女人，有意思。
国公府害了她，她一缓过劲儿来就马上报复回去，毫不手软。
这时猛地听到对面上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爸！”
抬眼就看到言玉瑾正趴在墙头上，咧着嘴向他们挥手。
萧煜心里一慌，下意识就抬手竖在嘴唇旁“嘘”了一声，随即又让秦川把他推进屋。
他们虽然已经搬进来，但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叫那女人知道他就住在隔壁。
更不想像陆皓说的什么让她给出复健的治疗方案。
秦川却高兴地朝墙头上挥挥手，“大公子！”
言玉瑾趴在墙头上，看到萧煜下意识“嘘”声并要躲进屋里，眼底闪过一丝与六岁孩童不符的了然。
他手脚麻利地踩着墙根的青石砖，像只灵活的小猴子，三两下就翻了过来，落地时还稳稳地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这利落的动作，哪像是个养尊处优、刚从天花中痊愈的幼童，倒有几分现代少年翻墙逃课的熟练劲儿。
“爸，你别躲呀！”言玉瑾几步跑到轮椅旁，仰着小脸看萧煜，眼神里没有丝毫对权贵的畏惧，反而满是探究。
萧煜冷冷道，“莫要乱喊，我不是你爹。”
言玉瑾收回笑容，目光在萧煜脸上仔细逡巡，从剑眉到下颌线，每一处都和记忆里现代爸爸萧山的模样重合，这让他心头那股“奇怪的熟悉感”愈发强烈，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会这么像……连皱眉的弧度都一样。”
萧煜被他直白的打量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轮椅扶手。
他知道这孩子是言墨涵的儿子，按身份该对自己敬而远之，可眼前这小家伙不仅没半点怯意，眼神里的亲近还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稔，让他原本想摆出的冷淡姿态都僵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听起来疏离：“放肆，谁准你擅自翻墙过来的？”
“我就是……”言玉瑾想了想，解释道，“我想同你解释一下，老妈……呃，母亲那么做，只是想让国公府的人知道她是不好惹的，这样我们回国公府后就会让那些想害我们的人心有忌惮，不会轻易对我们出手。”
萧煜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
也不知是听到他说他们要回国公府，还是听说国公府里有人想害他们。
言玉瑾见他脸色不好，下意识凑得更近了些，还伸手轻轻碰了碰萧煜搭在膝上的手——“爸，你没事吧？”
萧煜的手还带着刚醒后的无力感，指尖微凉。
这一碰，萧煜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心底却莫名窜起一股暖流，仿佛这触碰不是第一次，而是早已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秦川在一旁看得直乐，刚想开口帮言玉瑾打圆场，就见自家王爷眉头皱得更紧，却没真的赶人。
“叫本王王爷，莫要叫什么爸。”萧煜语气清冷，但明显已是同意他留下的意思。
“行吧，王爷就王爷。”言玉瑾眼珠一转，故意用孩子气的语气说：“王爷，我生病时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全身也很是僵硬。娘这几天教我几个活动筋骨的动作，您是不是也需要呀？”
萧煜心里一动，却嘴硬道：“本王的身体，无需你一个孩童操心。”
话虽如此，他却没再催促言玉瑾离开。
言玉瑾见状，干脆绕到轮椅侧面，小手抓住轮椅的推柄，轻轻晃了晃：“王爷，您院子里的花开得真好，我推您去看看好不好？就看一小会儿，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我来过！”
他的力气不大，推得有些吃力，却格外认真。
萧煜看着他毛茸茸的头顶，听着他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原本紧绷的嘴角又悄悄勾了勾。
他没有拒绝，只是低声警告：“只许片刻，若被你母亲发现，休要怪本王。”
言玉瑾立刻喜笑颜开，推着轮椅慢慢走向院中的花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