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呼吸，手指绕到他身后去解绷带的结，指腹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才发现他身子竟在微微发颤，应该是疼的。
“忍一忍，我帮你处理伤口。” 她低声呢喃，果然见他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些。
绷带的结打得死，许是路上临时扎的，她怕扯疼他，只能用指甲一点点挑开绳头慢慢解开。
他眉峰蹙着，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呼吸却依旧沉，想来是真累到极致，连疼都压在了深睡里。
终于把绷带拆开时，苏奕晴倒抽一口冷气。
那箭伤在左腹，约莫两指宽的口子，边缘还泛着红肿，伤口深处结着黑褐色的血痂，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渗着血丝，一看便知是赶路时没顾上好好处理，才会这么狼狈。
她取了银钩，用羊肠线把他的伤口缝起来，又从药箱底层翻出金疮药，这些都是上回给玉瑾上药后留下的，没成想现在还能用在他身上。
又从衣柜里扯了块干净的细棉布，撕成细条。
指尖蘸了药粉，刚碰到伤口边缘，萧煜突然 “唔” 了一声，眉头拧得更紧，手无意识地抓过来，正好攥住她的手腕。
苏奕晴僵住，低头看他，他眼没睁，喉间滚出含糊的气音：“苏苏……”
她放缓了动作，药粉撒在伤口上时，萧煜的手又紧了紧，指节泛白，却没再动。苏奕晴慢慢把棉布缠上去，一圈圈绕得紧实，又不敢勒太狠。
收拾好药盒，她又把萧煜的外袍拉好，盖上被子。
刚想直起身，手腕却被他攥得更紧，他缓缓睁开眼，眼神还蒙着层睡意，却准确地看向她：“别走。”
苏奕晴的心软了软，她挨着床边坐下，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不走，我在这儿守着。”
萧煜这才松了些力道，头往她这边靠了靠，又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苏奕晴到底还是睡了过去。
等她睁眼时，已经天大亮，自己平平整整躺在床上，而床上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她都气笑了。
这狗男人，把她这儿当什么了？
用了早膳，秋月领着一个人进来了。
苏奕晴一见就眉开眼笑，“素玉，你来啦？多日不曾见到你，你还好吗？”
素玉是一脸的哀怨，“夫人，您把我扔在留园不闻不问，是不是把奴婢给忘了？”
苏奕晴连忙安抚她，“怎么可能？我就快回到留园和你们团聚了，所以才一直没让你回来。”
素玉这才好受了一些。
苏奕晴见素玉眼眶泛红，忙伸手拉过她的手攥在掌心，指尖触到素玉手背上的薄茧，不由蹙眉：“怎么倒瘦了些？留园的炭火可还够用？”
素玉原是带着些委屈来的，此刻被这话一问，倒先红了眼眶：“炭火够的，就是…… 就是夜里听护院说国公府里近来不太平，总怕夫人和大公子受委屈。前儿我给夫人绣的暖手炉套，今日特意给您带来了，想着您要是冷了……”
话没说完，就被苏奕晴笑着打断，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傻丫头，我这儿好着呢。秋月，快去厨房看看做了山药糕没有？还有奶茶。”
说着便朝秋月使了个眼色，秋月笑着行礼出去了。
很快秋月端了碟新蒸的山药糕过来：“素玉快尝尝，还有这珍珠奶茶，可是个新鲜的。”
素玉捏着一块山药糕，咬了小口，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口，先前的哀怨早散了大半：“夫人待我真好。”
再喝一口奶茶，眼睛都亮了，“好喝！”
苏奕晴笑道，“我呀，正想把这珍珠奶茶的配方教给你，你和柳姨娘平日里有空就去帮我打理珍珠奶茶铺子如何？”
“打理铺子？”素玉颇有些激动，“奴婢愿意！”
苏奕晴点头，在圈椅上坐下，“嗯，一会儿你去厨房，让王厨子教你。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素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柳姨娘今早写的，火急火燎地让我立刻送过来。”
苏奕晴接过来，打开一看，愣住了。
柳姨娘在信中急道：“如烟得蒙夫人大恩，昨晚做梦临时想起一事，上一世雪灾过后，北境定州知府张禄借赈灾之机克扣七成粮款，将陈米掺进赈灾粮中，百姓饿极反生乱，凌王为护粮车亲自出面调停，竟被乱民中的亡命徒推搡至冰面，险些坠河；更可怕的是，三月底雪化之时，定州城郊必生时疫，那病来势汹汹，上一世先从流民中传开，短短三日便死了二十余人，后来竟传到凌王行辕，若不是凌王身边有位老军医随身带了防疫汤药，恐怕……”
信末还特意圈出一行字：“四月中下旬，凌王归程经青石山，遇落石砸伤险些丧命，然此山并非偶然落石，是晋王暗中派人松动了山体，就等着他四月中旬途经时动手！后京城亦有时疫传入，风传是养病中的凌王及随从将疫病带入……”
苏奕晴：……
她冷静思考。
上一世的凌王，没有她这一世的复健指导，怕是没那么快康复，即便带病去往北境赈灾，也是一路轮椅，所以四月中下旬才回京。
但现在才三月底，他的身体早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不仅去程快了些，回程还是一路 策马狂奔，所以提前了半个多月，所以不知是他改了道，还是那晋王还没做好准备？
又或是他确实遇到了落石，但昨晚秦川并没透露？
而且……他此时回到了京城，想来他从定州出发时，定州的时疫还没有传开……
若是像上一世那般，时疫传进了京城……
她觉得事关重大，立刻让夏荷把这封信送去了给萧煜。
夏荷回来后报说凌王已收到信报，进宫复命去了。
下午的时候，荣安堂的人突然来了。
是段氏身边的黄嬷嬷。
“夫人，后日是世子爷去世百日大祭，国公夫人说了，明日下午便要趁着天没黑赶往护国寺，以便后日一大早开始作法事。还请世子夫人今日按这清单收拾好行装。”黄嬷嬷是很怵苏奕晴的，一番话说得战战竞竞，还让人捧上一个盘子，“这是明日出发时您和大公子要穿的孝服。”
苏奕晴呵呵冷笑，“你们是闲得发霉，故意来找事儿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