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终南山外围的蕨类植物上时,林风已踩着湿滑的苔藓钻进了密林。背上的竹篓里装着砍柴刀、麻绳和几张浸过桐油的黄纸——那是村里老猎户教他做的简易驱兽符,据说能惊退寻常野兽。他攥着怀里那张泛黄的草图,指尖在“凝露草”三个字上反复摩挲,祖父临终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此草生于阴湿岩缝,晨露未曦时采之,能解百毒……只是那山里头,不太平。”
山路比想象中更陡。腐叶在脚下碾出细碎的声响,混杂着远处不知名鸟雀的啼叫,倒显得这片林子愈发幽深。林风用砍柴刀劈开挡路的藤蔓,刀刃划过树干时,惊起一串趴在树皮上的甲虫,黑压压地掠过他眼前。他定了定神,想起老猎户说的“走山要稳,心乱则路斜”,深吸一口气,沿着草图上标注的溪流方向继续前行。
日头爬到树梢时,他在一道峡谷前停了脚。溪流在这里拐出个漩涡,水边的岩石上长满了墨绿色的青苔,正符合草图上“阴湿岩缝”的描述。林风蹲下身仔细搜寻,指尖刚触到一株叶片边缘带着银线的小草,耳边突然传来低沉的呜咽声。
是狼。
他猛地回头,只见峡谷对岸的灌木丛里,一双幽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那狼身形不算高大,毛色却杂乱如枯草,嘴角淌着涎水,显然已是饥饿许久。林风的心跳瞬间撞得胸腔发疼,他下意识地摸向背后的砍柴刀,手指却在触到刀柄的刹那顿住——老猎户说过,遇到孤狼不可先露凶相,一旦示弱,反而会激起它的凶性。
狼低低地吼了一声,前爪在地上刨出两道浅痕。林风缓缓后退半步,将后背抵住一棵碗口粗的松树,目光紧紧锁着对方的动向。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脚边一截手腕粗的枯枝,脑子里突然闪过老猎户教的陷阱法子:“遇兽莫慌,找斜坡,掘浅坑,以枯枝覆之,绳牵石上……”
他悄悄挪动脚步,脚底板碾过碎石发出的声响让狼再次躁动起来。就在那畜生弓起身子准备扑跃的瞬间,林风猛地将砍柴刀插进身侧的泥土,借着反作用力向右侧的斜坡滚去。狼的扑击擦着他的衣角掠过,重重撞在松树上,发出一声闷响。
趁这间隙,林风手脚并用地在斜坡上刨出个半尺深的土坑,又扯过几丛带刺的灌木盖在上面,再将麻绳一端系在坑边的矮树上,另一端绕到身后的巨石后攥紧。做完这一切时,他的掌心已被荆棘划得鲜血淋漓,混着泥土黏在麻绳上,又腥又涩。
狼晃了晃脑袋,显然被刚才的撞击惹恼了,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再次步步紧逼。林风故意将后背的竹篓往斜前方挪了挪,露出里面的干粮袋——那是他今早出发时带的麦饼,此刻成了引诱的诱饵。
果然,狼的目光被干粮袋吸引,脚步加快了几分。林风屏住呼吸,看着它一步步踏上那片覆盖着灌木的土坑,在对方前爪即将踩空的刹那,猛地扯紧了麻绳!
“嗷——”
狼的惨叫声刺破林间。它一只前腿掉进坑里,被底下暗藏的尖石划破,带刺的灌木缠得它动弹不得。林风不敢耽搁,抓起砍柴刀就往峡谷对岸跑,直到听见身后的呜咽声越来越远,才敢靠在一棵古树后大口喘气。
山风穿过密林,吹得他额前的碎发贴在汗湿的皮肤上。林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伤口还在渗血,却莫名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想起祖父常说“遇事需勇,更需谋”,原来这山林里的生存之道,竟和人世间的道理相通。
夕阳西斜时,他终于在一处背阴的岩壁下找到了凝露草。细长的叶片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在暮色里泛着微光。林风小心翼翼地将草连根拔起,用湿润的苔藓裹好放进竹篓,指尖触到草叶的瞬间,仿佛能感觉到一股清冽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回程的路走得格外慢。林风踩着自己来时的脚印往山下挪,路过那片设陷阱的斜坡时,狼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坑里几滴暗红的血迹和一撮杂乱的狼毛。他解开麻绳,将土坑填平,又在旁边摆了三块石头——这是山里人对生灵的敬意,既为自保,也为留一线生机。
走出密林时,天边正烧着晚霞,把终南山的轮廓染成金红色。林风回头望了眼那片沉沉的绿意,竹篓里的凝露草安静地躺着,仿佛藏着一整个山林的秘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终南山深处还有更多未知在等着他,但此刻握紧砍柴刀的手,却比来时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