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炸开的瞬间，林风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不是火山岩崩塌的轰鸣，也不是魔修首领暴怒的嘶吼，而是一种细微的、像琉璃落地的脆响。他僵在原地，看着那道陪伴了他们近百个日夜的蓝色身影在白光中渐渐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只有焚心池翻涌的岩浆映在眼底，红得像血。
“走！”陈石的吼声像块石头砸在林风背上，他猛地回过神，才发现玄土巨熊已经用身体撞开了阵法缺口。黑色的锁链还在蠕动，却因失去魔气支撑而变得迟缓，缺口处的火山灰被巨熊的蛮力掀得漫天飞舞，露出一条通往峡谷的生路。
王铁柱拖着受伤的腿，一把抓住林风的胳膊：“发什么愣！再不走都得死在这儿！”
林风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怀里的火系钥匙硌得胸口生疼。他下意识地回头，想在漫天火光中再找找碧水精怪的影子，却只看到魔修首领正站在石柱顶端，脸色铁青地盯着他们的方向。那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黑色的骨杖，杖头镶嵌的骷髅头正冒着绿火，显然是要亲自追上来。
“婉儿！”林风这才想起被锁链缠住的苏婉儿，她的水系灵力在刚才的爆炸中几乎耗尽，此刻正被两根锁链吊在半空，脸色白得像纸。
赤焰魔鼠突然从林风肩头窜出，对着缠住苏婉儿的锁链喷出一道火线。火焰撞上黑气，发出刺鼻的白烟，锁链竟真的松动了几分。苏婉儿趁机凝聚最后一丝灵力，指尖弹出冰棱斩断锁链，整个人像片叶子似的坠了下来。
林风飞身接住她，入手一片滚烫——不是岩浆的热，而是魔气灼烧皮肤的灼痛。苏婉儿的左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死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口蔓延。
“别碰！”陈石突然喊道，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土黄色的瓷瓶，倒出几粒灰褐色的丹药塞进苏婉儿嘴里，“这是‘镇魔散’，能暂时压住魔气。”
丹药入口即化，苏婉儿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却依旧昏迷不醒。林风这才注意到，她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快走！”王铁柱将金蛟剪横在胸前，金芒虽弱，却依旧能逼退靠近的低阶魔修，“我断后！”
“一起走！”林风吼道，他背起苏婉儿，又伸手去扶王铁柱，“要走就一起走！”
王铁柱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笑容里混着血沫：“好小子……够意思！”
陈石的玄土巨熊已经冲到了缺口处，它回头低吼一声，用身体挡住了追来的第一批魔修。巨熊的后背被魔修的骨刃划开了深沟，土黄色的血液溅在火山岩上，瞬间蒸腾成白烟。
“巨熊！”陈石目眦欲裂，却被林风死死按住。
“它能跟上！”林风的声音在发抖，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我们先出去！”
四人跌跌撞撞冲出缺口，身后传来玄土巨熊惊天动地的咆哮，还有魔修首领愤怒的嘶吼。林风不敢回头，他能感觉到背上的苏婉儿越来越沉，她的体温正在下降，那道黑色的伤口已经蔓延到了手肘。
火山口的边缘就在眼前，暗红色的岩浆顺着山坡流淌，像一条条燃烧的蛇。林风脚下一滑，差点摔进岩浆里，幸好王铁柱及时拉住了他。
“小心点！”王铁柱的声音也在发颤，他的肩膀伤口显然裂开了，每走一步都要吸一口冷气，“这鬼地方……到处都是陷阱。”
陈石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几张黄色的符纸，往地上一撒。符纸落地即燃，形成一道土黄色的屏障，将身后的路暂时封住。“能挡一炷香。”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巨熊……应该能冲出来。”
林风点点头，却不敢接话。他知道陈石在骗自己——刚才那声咆哮里的绝望，他们都听见了。
穿过峡谷时，林风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火山口的方向已经被浓烟笼罩，隐约能看到土黄色的屏障在剧烈晃动，显然魔修已经追上来了。他仿佛能看到玄土巨熊庞大的身躯挡在屏障后，用最后的力气为他们争取时间。
“对不起……”林风低声说，不知道是在对巨熊说，还是在对那个已经消散的蓝色身影说。
赤焰魔鼠蹭了蹭他的脸颊，发出一声呜咽。这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火系宠物，此刻竟也缩在他肩头，不敢再看火山口的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岩浆的热浪渐渐消退，周围的空气变得阴冷，四人才在一处山壁下停了下来。陈石立刻布下防御阵，王铁柱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气，林风则将苏婉儿轻轻放在地上，撕开自己的衣襟为她包扎伤口。
黑色的魔气已经蔓延到了苏婉儿的肩膀，镇魔散显然快要失效了。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怎么办？”王铁柱声音沙哑，“这魔气……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都厉害。”
陈石摇了摇头，他的土系法术擅长防御，却对这种侵蚀经脉的魔气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镇魔散能多撑一会儿，等我们找到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
林风没有说话，他握着苏婉儿冰冷的手，指尖能感觉到她皮肤下的经脉在抽搐——那是魔气在破坏她的灵力根基。他想起苏婉儿刚加入队伍时的样子，那个总是冷静地破解阵法、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的水系弟子，此刻却像朵即将凋零的花。
他又想起碧水精怪。那只总是跟在苏婉儿身后、喜欢吐泡泡的小家伙，明明前几天还在东海的礁石上晒太阳，用尾巴卷起海水给他们看。它甚至还没有名字，他们一直叫它“碧水”，简单得像个代号。
可就是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家伙，在最后关头，用自己的灵力炸开了阵法。
“是我太没用了。”林风突然说，声音低得像耳语，“如果我再强一点……如果我能早点发现那是陷阱……”
“说什么胡话！”王铁柱猛地拍了他一下，“这种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活下去，怎么治好婉儿！”
“活下去？”林风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我们连自己的宠物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活下去？巨熊还在后面……碧水它……”
“那也不能放弃！”陈石突然开口，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土系弟子，此刻声音却异常坚定，“如果我们现在垮了，它们的牺牲就真的白费了。”
林风愣住了。
“巨熊没回来，不代表它死了。”陈石看着火山口的方向，眼神里有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它是玄土巨熊，没那么容易死。碧水精怪……它用自己的命换我们逃出来，不是让我们在这里自怨自艾的。”
王铁柱也点头：“陈石说得对。我们现在不是为自己活，是为了那些没能跟上来的家伙活。等我们找到办法治好婉儿，就回去报仇！把那个魔修首领碎尸万段！”
林风看着苏婉儿昏迷的脸，又看了看王铁柱和陈石身上的伤，心里那股自责的情绪渐渐被一种更强烈的感觉取代——那是愤怒，是不甘，是想要变强的渴望。
他想起紫霞真人说过的话：“修仙之道，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守护。”
可如果连身边的人都守护不了，还谈什么守护中洲？
“你说得对。”林风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掌心的火系钥匙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微微发烫，“我们不能放弃。”
他站起身，将苏婉儿背起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给婉儿疗伤。王铁柱，你还能走吗？”
王铁柱咧嘴一笑，挣扎着站起来：“这点伤算什么？想当年我在乾元山……”
话没说完，他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滴在地上，染红了黑色的火山灰。
陈石扶住他：“别硬撑，我帮你。”
三人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峡谷深处走去。赤焰魔鼠蹲在林风肩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偶尔发出一声低低的鸣叫，像是在警戒，又像是在哀悼。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峡谷两侧的山壁越来越高，遮住了火山的红光，周围变得一片漆黑。陈石点燃了一支火把，跳动的火光映在三人脸上，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沉重。
“就在这里休息吧。”陈石指着一处相对平整的岩壁，“我的防御阵能撑到明天早上。”
林风将苏婉儿放下，仔细检查她的伤口。黑色的魔气已经蔓延到了胸口，镇魔散彻底失效了。苏婉儿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林风伸出手，将自己的木系灵力小心翼翼地输进她体内。可他的灵力刚碰到那片黑色的区域，就像泥牛入海般消失了，苏婉儿反而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不行。”林风收回手，声音里充满无力感，“我的灵力……被魔气吞噬了。”
王铁柱和陈石都沉默了。山洞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苏婉儿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林风怀里的火系钥匙突然亮了起来。温暖的红光笼罩住苏婉儿，那些黑色的魔气在红光中竟然退缩了几分，虽然只是暂时的，却让三人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钥匙……”王铁柱惊讶地看着那片红光，“它能克制魔气？”
林风摇摇头，他能感觉到钥匙里的力量在快速消耗，最多只能再撑半个时辰。“只是暂时的。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治疗魔气的方法，否则……”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林风靠在岩壁上，看着火把的光在苏婉儿脸上跳动，心里乱成一团麻。他想起清虚道长留下的手记，想起紫霞真人的指点，却找不到任何关于如何化解这种高阶魔气的记载。
难道真的只能看着苏婉儿……
不，不能放弃。
林风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山壁。这里是火龙岛的外围，应该有一些特殊的灵草，说不定能找到克制魔气的药材。
“我出去找找。”林风说，“你们在这里守着婉儿，我很快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王铁柱也站起来。
“不行，你的伤需要休息。”林风按住他，“陈石的防御阵需要人维持，你们都不能走。我有赤焰魔鼠，它能帮我找到灵草。”
陈石点点头：“小心点，这里离火山口不远，可能还有魔修巡逻。”
林风嗯了一声，将火系钥匙放在苏婉儿身边，让它的红光能继续护住她。然后，他带着赤焰魔鼠，转身走进了漆黑的峡谷。
走出防御阵的瞬间，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林风裹紧了衣服，对肩头的赤焰魔鼠说：“找找看，有没有能驱散魔气的灵草，比如……冰魄花或者寒心草。”
赤焰魔鼠点点头，跳下他的肩头，顺着峡谷的石壁往前跑。它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在黑暗中像一盏小小的灯笼。
林风跟在后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药草，一定要救苏婉儿。
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伙伴了。
夜风穿过峡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泣。林风抬头看向火山口的方向，那里依旧被浓烟笼罩，看不到一丝光亮。他不知道玄土巨熊有没有逃出来，也不知道那个蓝色的身影是否真的彻底消失了。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往前走。
为了苏婉儿，为了王铁柱和陈石，为了那些没能跟上来的伙伴，也为了他自己肩上的责任。
赤焰魔鼠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前方的石壁发出一声轻叫。林风立刻跑过去，借着魔鼠身上的红光，他看到石壁的缝隙里，长着一株冰蓝色的小草，草叶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寒气。
“是冰魄草！”林风心中一喜，伸手想去采摘。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王铁柱或陈石的声音，而是一种沉重的、带着金属摩擦的脚步声，正从峡谷深处慢慢靠近。
林风猛地回头，握紧了腰间的匕首。赤焰魔鼠也警惕地弓起身子，对着黑暗中的身影发出威胁的低吼。
火把的光有限，他看不清来者是谁，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正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林风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魔修追上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