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栖霞山回来之后,启明和谭羽然打了个报告,说自己会每天汇报行程,但最近就先不去万事屋了,反正去了也是无所事事。
谭羽然那边自然无不可,很痛快地点头答应下来,只是特意叮嘱他下周三务必来一趟,要带他去官方机构那边登记一些基本信息,顺便做一些测试。
启明有些好奇,对于自己描述中那种被动触发、完全不可控的「预知」能力,官方能有什么手段进行测试?
不过眼下也不着急,反正下周三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启明过得颇为充实。
偶尔在家里摸鱼,陪着小雪认识人类世界的种种;
偶尔则会挑选目标,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前往城市边缘甚至更远的地方,默默地建立新的空间锚点。
这天,窗外秋雨淅淅沥沥,带着凉意的水汽模糊了玻璃。
屋内却温暖而干燥,启明和小雪一起窝在柔软的沙发里,盖着同一条薄毯。
面前的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关于森林与古老生灵的动画电影,画面优美而意境深远。
小雪看得目不转睛,怀里抱着一包薯片,偶尔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片放进嘴里,咔嚓咔嚓的声音显得格外满足。
就在剧情演到人类军队在夜晚伏击了化身为荧光巨人的山兽神,将神兽的头颅斩下的时候,启明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一声短促的震动。
他顺手拿起来一看,是原公司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小王发来的消息:
“明哥,告诉你个好消息,赵坤被辞退啦!”
......
......
......
赵坤面无表情地从苏总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身后那扇厚重的木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赵坤啊,公司也理解,你最近的心思可能确实不在本职工作上。老陈之前也和你聊过好几次了,效果似乎不大。这次呢,由于你个人操作上的重大疏忽,给公司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经济损失,影响很不好。经过慎重考虑,公司觉得,或许让你离开,对双方都是更好的选择。”
“念在你也是公司的老员工,这次的事情,公司就不进一步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了。但是,相应的赔偿方案,也就没有办法给你了,希望你能理解。”
“就这样吧,好聚好散。”
他抱着一个空纸箱,僵硬地走回公共办公区。
原本还有些交谈声的区域,在他踏入的瞬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的细微声响,显得格外刺耳。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地聚焦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里或许有好奇,有同情,甚至可能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恐怕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他咬紧牙关,捏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工位前,开始粗暴地将私人物品扫进纸箱里。
自从机缘巧合捡到那个指导他修炼出异火的老爷爷后,他早就看不上这破公司、这枯燥乏味的工作了。
身边的这些同事,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浑浑噩噩、目光短浅的凡人,还一个比一个虚伪!
想想之前启明离职的时候,这帮人还假惺惺地围上去表示不舍,真是令人作呕。
想到启明,他心头那股无名火更是“噌”地一下窜了起来。
那天他正好休假不在公司,谁知道来了什么持刀的疯子,还伤了人,结果倒让启明那个小白脸捡了便宜,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要是他赵坤当时在场,随随便便就能让那歹徒跪地求饶,风头哪轮得到启明来出?
平日里,组长老陈就明显偏向启明,有什么好事总是先想到他,晋升、调级,机会都给了他。
自己到底哪点不如那个只会装模作样的小白脸?
就凭他长得人模狗样?
越想越气,他故意将抽屉拉得哐当作响,把键盘鼠标重重地扔进纸箱,弄出极大的动静。
然而,周围的同事们都默默承受着这最后的噪声,没有人出声,没有人过来询问,更没有人像送别启明那样围过来表达不舍。
他们只是低着头,假装专注于自己屏幕前那一亩三分地,将他完全隔绝在。
他就像一个小丑,在自导自演的愤怒中,快速而潦草地收拾完所有个人物品,然后抱起那个沉甸甸的纸箱,在所有沉默的注视下,挺直了背脊,脚步僵硬地走出了办公区。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门后,办公区里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细碎的低语声如同潮水般渐渐蔓延开来。
有人凑到小王身边,压低声音好奇地问:“哎,小王,那是你们组的赵坤吧?什么情况啊这是?”
小王看着电梯方向,无奈地撇了撇嘴,低声回应道:“唉,别提了。他负责的模块出了线上事故,造成了资金损失,而且事情闹得挺大,直接捅到大老板那里去了。加上他最近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整天鼓捣他那自媒体,陈哥找他谈过好几次心,他都爱搭不理的。到了这一步,公司也只能请他走了。”
......
赵坤一路乘电梯来到负二楼的地下停车场,耳边响起了那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小友,一时得失不过云烟。大道在前,何须囿于凡尘俗务?当凝心静气,勤修不辍……”
“修炼修炼,修炼有个屁用!”赵坤抱着纸箱低头走着,不耐烦地打断了老爷爷的话,“老头,我是能控火了,然后呢?在这法治社会,我难道还能拿着火球去抢银行不成?”
起初他还压着嗓子,但越说胸腔里的那股邪火越是压不住,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撞出回响:“现在的人,什么猎奇玩意儿没见过?网上劈砖的、胸口碎大石的,流量都卷成什么样了!我那些视频,播放量还比不上人家猫猫狗狗卖个萌!这异火除了能让我自己偷着乐,还他妈能干嘛?”
赵坤说着说着,话音突然顿住了——
他的视线,被不远处停车场里的一抹亮色牢牢攫住。
那是一辆车。
一辆线条流畅、充满未来感的纯电轿跑。
车身覆盖着一种在阳光下能折射出细微光泽的星灰色车漆,封闭式的前脸上,狭长犀利的光剑式大灯并未点亮,却依旧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科技感。
他认识这辆车。
这是苏总的车,上个月刚提的 “星环 Y7”,顶配版,落地小八十万。
它就像一个象征着某种事业有成、体面中产的生活模板,是那种需要咬紧牙关、奋斗好几年才可能触及的梦想。
赵坤盯着那辆车,目光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他想起了苏总刚提车那阵子,每天春风满面的模样。
他又想到刚刚在办公室里,苏总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漠姿态。
他妈的……
虽然老子早就不想在这破地方待了。
但老子自己走,和你们赶老子走,那他妈是两回事!
老子今天,就给你这宝贝疙瘩长长记性。
他抱着纸箱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翻腾。
然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抬头扭了扭脖子,确认附近的墙角和灯柱上都没有摄像头。
时机正好。
他走到距离那辆“星环 Y7”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空出一只手抬到胸前,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辆车的方向——
“啪——”
他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