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主撼山那一声“大地脉动”,如同给濒死的巨人强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地脉石傀的怒吼暂时遏制了墨影的暗影诡道,为摇摇欲坠的联军防线争取到了喘息之机。然而,这短暂的平衡,是用惨烈的代价换来的。
铁砧堡内,临时搭建的伤兵营早已人满为患。痛苦的呻吟、压抑的哭泣、以及医官急促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缺胳膊少腿的士兵被源源不断地抬进来,有些人伤势过重,还没来得及救治便已咽气,被草草盖上一块白布抬了出去。角落里,一个年轻的传令兵蜷缩着,眼神空洞,抱着自己断掉的右臂,口中不断喃喃着“魔鬼……影子……”,显然是被影傀的暗杀吓破了胆。
堡垒外墙下,阵亡者的遗体被整齐地排列着,覆盖着联军不同势力的旗帜,已然铺开了一大片。有镇世军的银甲士兵,至死仍紧握着制式长刀;有兵主麾下的山地勇士,脸上还凝固着与敌偕亡的狰狞;甚至还有一些来不及撤走的当地猎户和矿工,他们只是被卷入这场灾难的无辜者。冰冷的雨水开始落下,冲刷着血迹,却洗不去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与死寂。
“西南峡谷守军……第三、第七大队……全员殉国。”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单膝跪在指挥所外,声音嘶哑地汇报着,头盔下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墨影的杂种……他们破坏了山体,引发了塌方……”
指挥所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兵主撼山端坐在主位,玄铁重甲上沾满尘土和血渍,独眼中布满了血丝。他身旁,是镇世军在此地的最高指挥官,一位面容刚毅、但此刻也难掩疲惫的中年将军。几位重要的幕僚和将领围在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代表联军势力的蓝色旗帜已被拔掉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代表葬星者攻势的红色箭头,尤其是几支如同毒蛇般深入防线的黑色小旗,标志着墨影造成的破坏。
“兵主大人,凌将军与东澄依旧在东南空域对峙,难分胜负。但东澄的目的已然达到,他成功牵制住了我方最高战力。”镇世军的将军沉声道,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葬星谷核心区域,“而墨影,虽然暂时被您的‘大地脉动’逼退,但他就像一条毒蛇,绝不会就此罢休。我们的外围防线已被撕得千疮百孔,兵力折损超过三成,士气……低落。”
一位负责情报的老幕僚颤巍巍地补充道:“根据最新斥候拼死传回的消息,葬星者的主力——尤其是赤焰军团,正在葬星谷外围完成集结。一旦他们投入战场,以我们现在的状态……铁砧堡也未必能守住。”
兵主撼山沉默着,粗大的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上冰冷的岩石纹路。他何尝不知眼前的绝境?每一份战损报告,都像一把刀子扎在他的心上。这些都是信任他、追随他守护家园的子弟兵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兵主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外围阻击,正中葬星者下怀。他们兵力占优,高手如云,正希望将我们拖入消耗战的泥潭。墨影的诡道,更是防不胜防。”
他站起身,巨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沉重的阴影,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将领:“传令!放弃所有外围据点!所有残存部队,立即向铁砧堡核心区域及周边三处险要山隘收缩!依托我们经营多年的防御工事和熟悉的地形,构筑纵深防御!”
“兵主!这意味着我们将主动放弃大片土地,葬星谷外围将彻底落入敌手!”一名年轻将领急声道。
“是土地重要,还是将士们的性命重要?是所谓的面子重要,还是最终的胜利重要?”兵主撼山独眼一瞪,厉声反问,“葬星谷核心区域,地形复杂,能量乱流肆虐,易守难攻。我们退守那里,看似被动,实则是将敌人引入对我们有利的战场!”
他走到沙盘前,指着核心区域那些错综复杂的峡谷和能量标记:“我们要利用那里的复杂环境,层层设防,步步阻击!将葬星者的兵力优势化解于无形!同时,放弃外围,也能让墨影的渗透战术失去用武之地——在核心区的预设阵地和熟悉地形面前,他的影傀将寸步难行!”
他看向镇世军的将军:“这是目前唯一能保存实力、争取时间的策略。我们需要时间重整旗鼓,需要时间等待可能的援军,更需要时间……寻找反击的机会!”
镇世军将军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兵主所言极是。收缩防线,诱敌深入,利用地利进行纵深防御,是当前局势下的最佳选择。我镇世军所部,将全力配合!”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尽管带着不甘与悲愤,但残存的联军部队开始有序地、艰难地向核心区域撤退。他们放弃了一处处曾经浴血奋战的阵地,带着伤员和战友的遗体,退往那最后的壁垒。
站在铁砧堡高处,望着如潮水般退却的部队和远处逐渐被葬星者黑旗覆盖的土地,兵主撼山拳头紧握,骨节发白。这不是退缩,这是为了更好的出击。他知道,更惨烈的战斗,将在葬星谷那风暴之眼中等待着他们。而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最后的坚守,以及那尚未可知的变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