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汉十五年·深冬·漠北·狼吻谷战场
冲天的硝烟与血腥气尚未散去,汉军铁骑的肃杀之气仍弥漫在狼吻谷的每一个角落。大将军赵充国立马于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玄甲上沾染着点点血污与烟尘,目光却已越过眼前这片尸山血海,投向了更广阔、更寒冷的漠北荒原。
战斗的胜利是决定性的,但绝非终点。
“传令各军!”赵充国的声音因久经嘶吼而略显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寒冷的空气中清晰传开,“敌军虽溃,然散兵游勇,犹如草原星火,若不扑灭,恐成燎原之势,来年又生祸端!”
他麾下的将领们迅速聚拢,脸上带着胜利后的亢奋与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
“猛然!”
“末将在!”
“着你率本部幽州突骑,并增调轻骑五千,即刻向东追击!沿着白狼山余脉,扫荡所有可能藏匿溃兵的山谷林地!凡持兵刃抵抗者,格杀勿论!缴获之牲畜物资,就地分赏将士!”
“李玲!”
“末将在!”
“率你部陇西精骑,向西!沿黑水河道向上游追索!特别注意冰封河面下的洞穴与河谷拐弯处!多派斥候,扩大搜索范围,务必不使一人漏网!”
“王朗!”
“末将在!”年轻的骑都尉脸上混合着血污与兴奋。
“予你最精锐的羽林郎骑三千,一人双马,携带十日干粮,向北进行深远追击!你的任务是追歼可能逃往最北面冰原的敌酋及其亲卫!不必恋战,咬住他们,拖垮他们!如遇大雪封路,即刻折返,以保存实力为上!”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准的箭矢,射向不同的方向。汉军这支刚刚经历大战的胜利之师,没有丝毫懈怠,立刻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般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各支追击部队迅速整队,补充箭矢和口粮,然后如同离弦之箭,向着指定的方向泼洒出去。他们的马蹄声再次撼动雪原,带着冰冷的杀意,去执行肃清残敌的最终任务。
然而,赵充国的思虑远不止于杀戮。
他转向另一位气质相对沉稳的将领——河南道行军大总管李凌。
“李凌。”
“末将在!”
“追击之事,交由他们。你另有重任。”赵充国目光沉静,“漠北广大,并非所有胡人都是战士。此番大战,必有大量部落妇孺、老弱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牲畜失散,困于风雪。这些人若无人管束,不是冻饿而死,化为枯骨,便是沦为盗匪,滋扰边陲,甚至被残余敌对势力裹挟。”
他顿了顿,继续道:“陛下虽令肃清顽敌,然亦怀柔远人。且如今已入深冬,大部分部落为避严寒,已南迁至相对温暖、靠近漠南的草场。此虽增加了他们遭遇兵燹的风险,却也方便了我军行动。”
“着你统筹剩余兵力及随军民夫,组建‘抚民队’。”
“一、多派通晓胡语之吏员及斥候,四处宣谕:大汉只诛首恶,不罪胁从。令散落各部,自动前往指定河谷避风处——如弱水上游、居延海附近集结,等待安置。”
“二、于各交通要道、已知的冬季牧场,设立临时‘收容营寨’。备足御寒毡帐、取暖燃料、以及必要口粮——可就地取用部分缴获牛羊,但需登记造册。”
“三、收容营寨需有兵力驻守,维持秩序,防止哄抢斗殴,并甄别身份,严防敌酋细作混入。”
“四、组织人手,收拢战场上及沿途走失的无主牛羊,统一管理,此乃来年恢复生产之重要资源。”
“五、待开春后,再将已收拢之难民,分批迁往河套、朔方等边郡,编入屯田户籍,赐予田亩牛羊,使其逐步融入大汉,化为边塞屏藩。”
李凌肃然领命:“末将明白!定当谨慎行事,宣陛下天威,亦布陛下仁德,使漠北遗民有所归附,不负大将军重托!”
赵充国颔首:“此事关乎漠北长久安宁,其重要性,不亚于方才一战。去办吧。”
很快,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场景在漠北草原上出现。一边是精锐骑兵如同猎鹰般四处出击,追剿残敌,铁蹄过处,负隅顽抗者尽数灰飞烟灭;另一边则是打着“汉”字旌旗的抚民队伍,在寒风中艰难却坚定地设立营寨,收拢难民,分发食物,救治伤患,宣谕皇恩。
冰冷的雪原上,帝国的铁拳与怀柔同时展现。赵充国以其老练的军政手腕,在完成军事清剿的同时,也已开始为这片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土地,编织恢复秩序、乃至未来长治久安的初步网络。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胜利的收尾,更是一场更深层次治理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