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佛塔的烟尘还没彻底落定,沈晋军兜里的《玄门接单App》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叮咚声,屏幕在阳光下亮得刺眼。他手忙脚乱掏出来,看清消息内容时,差点把刚赚的五万块佣金在脑子里提前花完的美梦给惊碎——是流年观土地爷发来的求助,字里行间都透着慌:「广颂子快撑不住了!那噬魂毒顺着血脉往上窜,脸白得跟裱糊店的纸人似的,你赶紧带靠谱的人回来!」
“不是吧?刚到手的钱还没来得及规划怎么花呢!”沈晋军哀嚎一声,拽着邓梓泓的胳膊就往停车的小树林跑,广成子跟在后面,胖脸涨得通红,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像个滚动的糯米团子。
“老广你跑快点!”沈晋军回头喊,“你弟要是真有三长两短,你那十倍朱砂的辨灵散找谁试药效去?难道喂菟菟?它上次亢奋得把道观的符咒都啃了!”
广成子喘着粗气,从布包里摸出个巴掌大的小瓷瓶,瓶口塞着红布:“我带了急救的!上次给菟菟试药剩的,稀释了三倍呢,说不定……说不定能压下去!”
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飘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你那破药能让兔子抱着胡萝卜蹦通宵,给人用是想直接送他上西天?建议改名叫‘速效投胎散’。”
邓梓泓把车开得像要飞起来,轮胎碾过石子路发出哒哒的响,沈晋军扒着车窗看外面倒退的树影,心里直打鼓。广颂子那家伙看着冷硬,其实是个实打实的硬茬,上次跟黑月会的人对打,胳膊被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次能让土地爷急成那样,可见是真顶不住了。
赶到流年观门口时,就见土地爷正蹲在门槛上转圈,手里的旱烟袋杆都快被他摩挲得发亮,见沈晋军的车冲过来,嚯地站起来,那顶旧草帽都歪到了一边:“可算回来了!广颂子在后院石桌上趴着呢,气息弱得跟快灭的蜡烛似的,我刚想往他嘴里塞安神符,被他迷迷糊糊拍开了!”
几人三步并作两步往后院冲,刚拐过月亮门,就看见石桌旁围了一圈人——菟菟蹲在石凳上,手里攥着半根没啃完的胡萝卜,耳朵耷拉着,看见沈晋军就急得直跺脚:“他不动了!刚才还哼哼呢,现在连眼皮都不带动的!”
石桌上的广颂子确实看着吓人,一身黑衣被冷汗浸得发暗,肩膀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黑血,顺着胳膊肘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诡异的黑渍。他侧脸贴着桌面,下颌线绷得死紧,平时总是抿成直线的嘴唇泛着青白,连呼吸都细得像游丝。
广成子“嗷”一声扑过去,差点把石桌撞翻,抖着手就要拧开手里的瓷瓶:“试试!说不定……”
“住手!”邓梓泓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眼神冷得像冰,“你想让他死得更快?”
沈晋军正掏出手机想翻《玄门急救手册》,指尖刚碰到屏幕,突然觉得浑身一凉,像是有阵带着檀香的冷风卷过院子。他抬头一看,差点把手机掉地上——月亮门那儿不知何时站了个穿青布袍的老头,帽檐压得低低的,露出的下巴上沾着点泥星子,腰间挂着串暗沉的玉佩,不是城隍爷是谁?
“我说老土地,”城隍爷开口了,声音跟他那身洗得发白的布袍似的,带着股泥土混着香火的味道,“你这院子咋比我那城隍庙还闹腾?隔着半条街就听见兔子叫了。”
土地爷赶紧颠颠地迎上去,把旱烟袋往腰里一别:“城隍爷您咋来了?快救救这娃吧!黑月会那噬魂毒邪性得很,我这点本事镇不住,那毒都快窜到心口了!”
城隍爷没接话,慢悠悠走到石桌旁,目光扫过广颂子肩膀上的伤口。沈晋军突然觉得眼睛有点花,像是有无数细碎的光点从四面八方向这边聚过来——有的从老槐树的叶缝里漏下来,有的从龟丞相的塑料别墅顶上飘起来,甚至连菟菟手里的胡萝卜上都蹦出几个金闪闪的小星子。
这些光点在半空中绕着广颂子打了个转,像一群好奇的萤火虫,然后慢慢往下落,落在他渗着黑血的伤口上。诡异的是,那些黑血像是见了天敌似的,滋滋地冒着白气往回缩,原本青黑色的边缘一点点褪去,露出底下正常的皮肉色。
“我去……”沈晋军拽了拽邓梓泓的袖子,“这是啥特效?比电影院的3d眼镜带感多了,要不要叫张梓霖来拍?他上次拍的城隍爷表情包还在朋友圈挂着呢!”
邓梓泓没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广颂子的脸——那原本白得像纸的脸色,居然慢慢透出点血色,连紧蹙的眉头都舒展了些,呼吸也变得沉稳起来,不再是之前那口游丝般的气了。
广成子手里的小瓷瓶“啪嗒”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药粉撒出来,被风一吹,呛得他直咳嗽:“我……我的药还没开封呢!”
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笑意:“留着吧,下次菟菟拆家的时候,撒点在它胡萝卜上,说不定能让它安分点。”
城隍爷伸出手指头,在广颂子肩膀上轻轻一点。就听“啵”的一声轻响,跟气泡破了似的,最后一点没退干净的黑气从伤口里冒出来,在阳光下闪了闪,彻底没影了。
这一下像是按了启动键,广颂子猛地抬起头,眼神清明得很,一点没有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迷糊样。他先是皱着眉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又扫了圈围着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还在咳嗽的广成子身上:“你手里拿的啥?一股怪味。”
“醒了!真醒了!”广成子激动得手舞足蹈,差点踩到地上的瓷瓶碎片,“感觉咋样?是不是特想打我一顿?我给你带了新药……呃,药摔了。”
沈晋军凑过去,绕着广颂子转了两圈:“我说老广,你这跟手机重启似的,连点缓冲都没有?刚还半死不活呢,现在眼神能杀人了都。”
广颂子站起身,活动了下胳膊,肩膀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摸着跟没事人一样。他瞥了眼沈晋军:“你盼我有事?”
“哪能啊!”沈晋军赶紧摆手,“我是觉得城隍爷这手活太绝了,要不咱合伙开个康复中心?就叫‘神仙速效康复馆’,您出技术我出场地,保准黑月会那帮人都得来办年卡!”
城隍爷没接他的话,转头跟蹲在地上收拾烟袋的土地爷唠上了:“你这观里的乌龟该换水了,那粉色别墅里的青苔都快把‘福’字盖住了,龟丞相都快认不出自己家了。”
土地爷连连点头:“哎哎,回头就让小李鬼弄。对了城隍爷,您吃糖葫芦不?玄清子老祖宗上次来,留了两串在供桌上,说是沾了阳气的,甜得很。”
沈晋军这才注意到,城隍爷脚边放着个布袋子,袋口敞着,露出半截眼熟的东西——是千佛塔那边掉的半截禅杖,之前上面裹着的黑气没了,断口处还泛着点温润的光。
“顺手捡的,”城隍爷踢了踢布袋子,“黑月会那帮杂碎弄的邪门玩意儿,扔在塔里碍眼,带回庙里烧了正好给香炉加把火。”
广颂子走到石桌旁,拿起自己的外套披上,突然皱起眉看向门口:“谁在扒墙头?”
门口的竹篱笆晃了晃,露出张梓霖那张带着点讨好的脸,手里举着个相机,镜头还对着这边:“我……我听说城隍爷来了,想拍张照发朋友圈,配文‘今日份神仙显灵现场’,保证打码!”
城隍爷头也没抬,从土地爷手里接过递来的糖葫芦,咬了一口:“让他拍,顺便告诉那卖糖葫芦的老头,下次别往我庙里扔山楂核,上次差点硌着我脚。”
沈晋军赶紧掏出手机:“张梓霖!给我也拍一张!记得把我p得帅点,要那种仙风道骨还带点财迷的,最好加个金光闪闪的滤镜!”
院子里瞬间又热闹起来——广成子追着广颂子,非要把新做的辨灵散塞给他试试;菟菟蹦蹦跳跳地把胡萝卜叶往龟丞相的别墅里塞,说是给它们当新床垫;城隍爷和土地爷蹲在墙角,一个啃糖葫芦一个抽旱烟,聊着谁家的香火旺;张梓霖举着相机跑来跑去,嘴里念叨着“这个角度好”。
沈晋军靠在月亮门的柱子上,看着这乱糟糟又透着股烟火气的场面,突然觉得——还是自家道观好。就算天天闹灵异事件,就算身边不是剑灵就是妖精,就算总有黑月会的人来捣乱,可这热热闹闹的劲儿,比千佛塔的冷清强多了。
叶瑾妍的声音在他手里的桃木剑里响起,带着点难得的温和:“傻笑啥?赶紧想想那五万块该咋花,刚才路过宠物店,看见有自动喂兔机打折。”
沈晋军摸着下巴笑起来——可不是嘛,日子还得热热闹闹地过,钱还得快快乐乐地赚,这才是他金土流年该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