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被紫电撕开的缝隙里，最先溢出的是腐锈味。
韩林的鼻尖突然刺痛，像是被千万根细针扎穿，那气味顺着鼻腔直灌肺腑——是无咎道人记忆里描述的本源腐坏的味道。
他攥紧诛仙剑的手青筋暴起，金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的蚀响。
碧瑶的惊呼刺破战场的喧嚣。
众人抬头，那道细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边缘的紫电化作蛇形游弋，从中走出的身影让所有人心头一沉——灰褐道袍裹着枯瘦躯体，眼眶里没有眼珠，只余两团幽绿鬼火，最骇人的是他背后悬浮的七盏青铜灯，灯芯燃着暗紫色火焰，每盏灯上都缠着根半透明的丝线，线头正没入血月云层深处。
蚊...蚊道人？田不易的烧火棍在掌心转了半圈，声音发颤。
他当年在万蝠古窟见过这老怪物的画像，却从未想过会在活物身上见到比画像更渗人的气息。
空见大师的念珠突然崩断，十八颗菩提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他浑浊的眼睛陡然清明，双手结印的姿势僵在半空：是投影...但带着本源侵蚀的权柄。话音未落，七盏青铜灯同时爆亮，暗紫火焰如潮水般倾泻而下，首当其冲的赤炎发出痛吼，金红色的鳞甲上瞬间爬满黑纹，庞大的躯体竟开始虚化。
韩林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他反手握住诛仙剑剑柄，金血顺着剑脊流淌，在剑身刻出暗红纹路——这是他用本源与诛仙剑强行共鸣的代价。
剑光所过之处，暗紫火焰被劈开条生路，正道众人连滚带爬退到谷壁下，唯有张小凡逆着火焰冲上前，幽蓝剑光与诛仙剑光交叠，在两人之间撑起道淡青色屏障。
你疯了？碧瑶抓住正要冲出去的陆雪琪，却见那道青衫身影站得极稳，剑鸣之声穿透火焰的轰鸣：剑说...要护他。张小凡的喉结滚动，额角青筋凸起，他能感觉到体内佛魔两股力量在撕扯，却有更强烈的东西在推着他——不是对谁的愧疚，不是对过往的执念，而是此刻握剑的手，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感知到该做什么。
蚊道人投影的鬼火眼突然转向韩林，没有嘴唇的嘴咧开道缝：守剑人...你以为用本源喂养诛仙剑，就能挡住更高维度的侵蚀？他抬手一招，七盏青铜灯的丝线突然绷直，血月云层里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你的系统？
不过是更高级存在的玩具罢了。
韩林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疯狂震动，九霄签印的光纹正在剥落，这是系统被更高存在干扰的征兆。
无咎道人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当年老守剑人临终前咳着血说那裂缝里的东西，连圣人都要退避，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蚊道人能封锁诛仙世界的飞升通道——这老怪物，不过是更高级存在的看门犬。
四剑化形！韩林咬碎舌尖，金血喷在诛仙剑上。
剑身突然暴涨十丈，青、蓝、赤、白四色流光从剑脊窜出，分别没入空见、萧逸才、张小凡和他自己的眉心。
空见的袈裟泛起金光，手中突然多了柄浮屠剑，剑身上大梵般若的铭文与念珠共鸣；萧逸才的破妄符自燃成灰，掌心浮现出浮沉剑，剑尖凝聚的雷光让他冷峻的脸都泛起青白；张小凡的剑突然发出清越长鸣，竟与诛仙剑同源的天琊剑从他袖中飞出，两剑交缠间，他眼尾的红痕蔓延至耳畔。
结阵！韩林大喝。
四柄仙剑在半空组成北斗阵，金、梵、雷、清四色光华交织成网，向蚊道人投影压去。
暗紫火焰与四色光网相撞处爆起刺目火花，韩林的意识开始模糊，他能听见系统的警告在识海炸响：本源消耗率93%！
检测到天道反噬风险！
不能停。他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无咎道人的托付、青云门的存亡、张小凡眼中的挣扎、碧瑶攥着伤心花的手——这些画面在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
他想起第一次在祖师祠堂签到时，系统提示守剑人，你要守的不仅是剑，是这方世界的脊梁，此刻脊梁正在断裂，他必须用血肉去撑。
就在光网即将触到蚊道人投影时，异变突生。
七盏青铜灯的丝线突然全部断裂，云层里传来暴怒的嘶吼。
蚊道人投影的鬼火眼剧烈闪烁，枯瘦的手死死攥住心口：你敢...！
我敢！
炸雷般的吼声从谷口传来。
众人转头，鬼王踏着满地焦土走来，手中的伏龙鼎燃着黑红火焰，背后跟着十八个魔教长老，每人手中都举着带血的断剑——那是被蚊道人控制时被迫交出的本命法宝。
这老东西说要帮我统一魔教，鬼王的声音像刮过刀背，结果把我们的本源当养料，喂给上面那些东西！他反手将伏龙鼎砸向蚊道人投影，黑红火焰裹着鼎身，竟在暗紫火焰中烧出个窟窿，老子今天就算死，也要撕了这狗东西的嘴！
韩林的眼睛亮了。
他能感觉到四剑阵的压力陡然减轻，蚊道人投影的鬼火眼开始涣散。
他咬着舌尖保持清醒，对着空见、萧逸才、张小凡吼：加把劲！空见的浮屠剑泛起金光，念诵声如洪钟；萧逸才的浮沉剑雷光暴涨，劈碎最后几缕暗紫火焰；张小凡的双剑突然合一，清光如银河倾泻。
四剑同时震颤，四色光华凝成刺目光球，狠狠撞在蚊道人投影胸口。
七盏青铜灯炸裂的轰鸣中，那道枯瘦身影化作飞灰，连句完整的咒骂都没来得及发出。
战场陷入死寂。
韩林的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诛仙剑落地，他能感觉到本源像漏了底的水桶般流逝，识海里系统的光纹已经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灼痛——那是天道反噬的前兆。
韩...韩师兄？碧瑶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蹲下来要扶他，却被他抬手拦住。
他抬头看向血月，云层里的裂缝正在闭合，最后一缕紫电消失前，他仿佛看见道模糊的影子，正隔着维度冷笑。
结束了？张小凡的声音沙哑。
他握着双剑的手还在抖，眼尾的红痕却淡了些。
没结束。韩林扯出个苍白的笑。
他望着逐渐消散的血月，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只是...暂时挡住了。
山谷的风卷着焦土的气味吹过，众人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不知谁的剑掉在地上，脆响惊飞了几只乌鸦。
韩林望着天际最后一丝紫电，突然想起系统最后那条警告：本源耗尽者，将承受天道十倍反噬。
他摸了摸怀里无咎道人的遗物——半块刻着字的玉牌，突然笑了。
该来的，总会来。
只是不知道，当反噬降临时，这方世界...还撑不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