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韩林已盘坐在祖师祠堂的青铜古鼎前。
他掌心按在青石板缝隙间那道暗纹上,袖中九霄签印系统的提示音如晨钟般清越:检测到特殊气运波动——命运钟声,是否消耗本源签到?
指节微微发颤。
这是他成为守剑人后最危险的一次签到——前三次过度使用系统时,天道反噬曾让他咳出血沫。
但昨夜镜中血字游戏开始仍在眼前晃,他闭了闭眼:
本源如细沙从丹田流走的刹那,祠堂穹顶突然裂开一道银缝。
韩林抬头,无数星芒坠落成河,在他眉心凝成一幅画面:
青铜巨门横亘虚空,门身刻满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下都缀着血珠般的红点。
最中央那个名字,笔画刚劲如剑——二字正泛着幽蓝光芒,红点比其他大了三倍。
门后传来万千低语,像无数人同时在说同一句话:审判将至。
韩林猛地栽倒在地,额头撞在青石板上。
他捂着发涨的太阳穴,喉间泛起腥甜——这不是普通的记忆碎片,是某种存在刻意留下的。
他盯着掌心淡去的签印,忽然想起昨夜田不易问的那句可你...真不是为了那个血字?,原来那血字,不过是命运游戏掀开的一角幕布。
叮——
腰间玉佩突然发烫。
这是他与陆雪琪的同心契,只有生死危机时才会触发。
韩林踉跄着扶住古鼎,灵力如潮水般灌入玉佩,耳畔炸开陆雪琪清冷的喘息:苍松道...不,不是他!
这人气机...像块浸了毒的冰!
话音未落,玉佩地裂开细纹。
韩林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扯下腰间逆命契约符篆,咬破指尖在符纸中央点了个血印:瞬影符,启!
青云山东麓,陆雪琪的天琊剑正与灰袍修士的黑幡激烈碰撞。
她左肩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月白道袍——这修士的招式诡谲得离谱,明明是凡人的身法,却总能预判她下一剑的方位。
命运审判者,只取该死者的命。灰袍人掀开兜帽,露出张没有表情的脸,你与韩林的因果线太乱,必须斩断。
陆雪琪反手刺出一剑,剑气却被黑幡卷成碎芒。
她退到悬崖边,山风卷起她的发尾,下方是深不见底的云渊。我与谁相交,轮不到你置喙。她咬着牙捏碎袖中传讯玉牌——可刚捏碎,就见那修士的指尖燃起幽绿火焰,玉牌碎片在火中化为飞灰。
没用的。灰袍人举起黑幡,幡面浮现出韩林的面容,他在忙着看命运之门,哪顾得上你?
话音刚落,陆雪琪突然觉得后颈一热。
等她再睁眼,已站在大竹峰的竹屋前。
韩林扶着她的手臂在发抖,额角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抱歉,晚了半息。
不晚。陆雪琪低头,看见自己左肩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是韩林用本源灵力强行镇压了伤势。
她注意到他袖口渗出的血,皱眉要去拉他的手,却被一声锁链轻响打断。
竹屋内传来一声。
两人转头,正见张小凡站在门槛处。
他周身缠绕的锁链不再是虚影,而是凝成了暗金色锁甲,甲片上刻满晦涩符文,连脖颈处都缠着一圈锁环。
锁甲表面流转着幽光,像有活物在皮下蠕动。
小凡?陆雪琪轻声唤他。
张小凡抬头,眼中有金芒闪过。
他抬手触碰锁甲,锁环突然收紧,勒得他倒吸冷气:这东西...在吸我的灵力。他扯了扯锁链,刚才你们进来时,我听见那修士说命运审判,然后这锁链就...活了。
韩林走上前,指尖悬在锁甲上方三寸。
锁甲突然暴起一道电弧,他缩回手,掌心焦黑:这是洪荒时期的天命锁,专锁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他看向陆雪琪肩头的伤口,又看向张小凡的锁甲,喉结动了动,昨夜的命运钟声,今日的审判者,还有你的锁甲...都是同一拨人布的局。
陆雪琪摸出从那修士身上撕下的灰布碎片,布纹里渗着墨绿色汁液:他的灵力很怪,像被什么东西洗练过,没有正邪之分。
张小凡试着活动锁甲覆盖的手臂,锁环摩擦出刺耳声响:我能感觉到,这锁甲在等什么——等某个契机,彻底占据我的身体。
韩林低头看向自己掌心未消的签印,又想起记忆里那扇刻着自己名字的巨门。
他摸出怀中的幽冥镜,镜面正缓缓浮现出一行新的血字:第一日,淘汰一人。
山风卷着晨雾掠过竹屋,吹得桌上的灰布碎片轻轻颤动。
韩林将碎片收进玉匣,指尖在匣身敲出极轻的节奏——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他望向窗外被金色光罩笼罩的青云山,忽然开口:今晚子时,我要去命运钟声响起的方位。
陆雪琪和张小凡同时抬头。
那钟声里藏着答案。韩林的声音很轻,却像铸剑时淬入的寒铁,他们要玩命运游戏,我就陪他们玩——但规则,得由我定。
他转身走向竹屋角落的案几,取出笔墨在纸上画出灰袍修士的招式轨迹。
墨迹未干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比以往更冷:检测到特殊能量波动,已同步记录战斗数据。
韩林握着笔的手顿了顿。
他望着纸上歪扭的剑痕,忽然笑了——这局棋,终于要落子了。
暮色漫上竹屋窗棂时,韩林笔下的招式图谱已铺满半张案几。
他捏着最后一张纸,指节因长时间握笔而泛白——十三道剑痕,每道都在相同位置出现细微的偏移,像被某种规律牵引着。
系统,同步战斗数据。他低声道。
九霄签印系统的提示音立刻在识海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锐响:已调取陆雪琪与灰袍修士对战时的能量波动记录。
检测到三秒间隔内,敌方灵力频率出现三次跳变,分别对应青云门御雷真诀、鬼王宗伏魔殿禁术、天音寺大梵般若。
韩林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桌上那片灰布碎片,凑到鼻端轻嗅——墨绿汁液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与天音寺佛堂的沉水香竟有七分相似。
再看招式图谱,第二道剑痕的起手式,分明是苍松道人的斩龙诀。
不是单一存在。他突然将纸页拍在桌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点,他们在共享招式,甚至共享...记忆。
陆雪琪站在他身后,指尖轻轻抚过天琊剑鞘。
剑鸣透过掌心传来,像在应和他的话:那修士说命运审判者,或许是个组织。
命运共鸣。韩林抓起笔在纸上画了三个交叠的圆,每个试炼者都是棋子,通过某种共鸣传递信息。
刚才那修士能预判你的剑路,是因为他背后有其他试炼者提前观测了你的战斗习惯。
话音未落,系统的警报声如炸雷般在识海炸开:逆命推演启动!
未来二十四小时内,青云山将遭遇三波攻击。
第一波:子时,西峰竹林;第二波:寅时,南台水榭;第三波:卯时,通天峰玉清殿。
韩林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按住案几稳住身形,系统的警告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玉清殿是青云门核心,若被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小凡。他转身看向仍被锁链缠绕的张小凡。
锁甲上的符文正随着系统警报泛起红光,你的天命锁能感应变数,去守西峰竹林。
那里是试炼者最可能的突破口。
张小凡扯了扯颈间的锁环,锁甲发出轻响:锁链...在发烫。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或许它们也知道该去哪儿。
陆雪琪已将天琊剑横在臂弯。
她的目光扫过窗外渐沉的暮色,声音像淬了霜的剑:南台水榭临水,适合偷袭。
我去守那里。
第三波...韩林摸出腰间的逆命符篆,指腹蹭过符纸上的血印,我来守玉清殿。
竹屋内陷入短暂的静默。
风从窗缝钻进来,卷起一张招式图谱,飘到张小凡脚边。
他弯腰捡起,锁甲摩擦的声响里,忽然开口:如果...我被锁甲控制了怎么办?
韩林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锁链突然迸出火星,却被他的本源灵力轻轻压下:不会有如果。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钉进岩石的钢钉,我会在你失控前,斩断这锁链。
陆雪琪忽然伸手按住韩林的手腕。
她的掌心还带着天琊剑的凉意,却比任何誓言都滚烫:你总说要自己扛,这次...我们一起。
韩林望着她染血的袖口,喉咙发紧。
他想起今早用本源灵力为她疗伤时,感受到的那缕若有若无的生机——那是她偷偷渡给他的,怕他本源枯竭。
他应了一声,转身走向竹屋角落的檀木柜。
柜中最底层,躺着他用三百年玄铁打造的焚天之笔。
笔杆上刻着二字,是无咎道人临终前亲手刻的。
这是最后手段。他将笔握在掌心,笔尖触到纸的瞬间,鲜血从指尖涌出——焚天之笔必须以心血为墨。
命运赌约:韩林以自身三分之一命运为契,换青云山三日内无劫。
墨迹在纸上蜿蜒如活物,每一笔都像在割他的命。
陆雪琪想阻止,却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咬着牙继续写:若违此约,魂飞魄散,永坠轮回。
符纸突然自燃。
橘红色火焰中,墨迹化作金芒直冲天际,在青云山上空凝成一道半透明光罩。
韩林踉跄着扶住柜角,喉间腥甜翻涌——他能清晰感觉到,命运线在体内断裂了一截,像被人硬生生扯走了一段未来。
成了。他抹掉嘴角的血,抬头时却愣住。
陆雪琪和张小凡的身影在光罩下有些模糊,仿佛被什么力量隔开了。
这光罩...陆雪琪伸手触碰光罩边缘,指尖传来刺痛,像在排斥我们靠近你。
韩林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纹路,是命运契约的印记。
他忽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命运天平倾斜,此刻终于明白——这光罩不仅护着青云山,更将他推到了天平的最顶端。
夜色如墨浸透山巅时,韩林独自站在竹屋前。
他望着天际最后一丝残阳,忽然听见空中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嗤——
一道漆黑的裂缝在他头顶展开,像被巨手撕开的幕布。
一只苍白的手掌从中探出,指尖泛着青灰,指甲长如利刃。
它悬在半空停顿片刻,缓缓转向韩林的方向。
山风卷着夜雾掠过,吹得韩林的道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那只手,忽然笑了——这局棋,终于要轮到他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