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宫殿深处,心魔魔王心魇的本体悬浮于万千扭曲的灵魂光团之中。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一团不断变幻的阴影,唯有两颗猩红的光点作为眼睛,凝视着面前一面由痛苦与绝望凝聚而成的“万心镜”。
镜中清晰地映照出劳奴营山洞内的景象——龙璃躺在简易的石榻上,眉心一道漆黑的心魔烙印不断蠕动,即便在昏迷中,她的身体仍因极度的痛苦而微微痉挛,眼角不断渗出混着血丝的泪水。
“呵呵呵……萧瑧天,任你天尊无敌,横压万古,至亲之心魔,你如何能防?”
心魇发出如同无数灵魂碎片摩擦般的低语,充满了得意与阴冷,
“至情至性,便是最锋利的诛心之刃!看着她道心崩裂,神魂被噬,滋味如何?”
它的一道魔念穿透无尽虚空,连接到了机械魔王机枢冰冷的数据核心与腐朽魔王腐殇那充满腐烂气息的意志领域。
“猎杀时机已至。”心魇的意念传递过去,“敌首萧瑧天已被龙璃心魔所困,分身乏术。猎物最虚弱之时,正是猎人收网之刻。”
虚无空间中,三道代表着至高毁灭的意志短暂交汇。
机枢的回应是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目标威胁等级因变数战力受限,下降百分之三十七点五。建议启动‘猎犬计划’执行单元,由腐骨城领主巴尔·拓跋主导,进行实战压力测试,全面收集剩余目标数据。”
腐殇的意志则如同脓液冒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欢愉:
“妙极……吾之‘寂灭孢子’早已混入腐骨城水系网络,无声无息。届时,他们吸纳入体的每一分灵气,都将加速其肉身腐朽,从内而外,化为枯骨!不攻自破,方显吾道精妙!”
心魇最后定调,阴影般的躯体泛起波澜:“传令巴尔·拓跋,启动‘猎杀游戏’。本座要亲眼看着他们,在希望与绝望的边缘挣扎,在恐惧与痛苦中……一步步走向灭亡!”
腐骨城,中央城堡。
这座由巨大魔兽颅骨与锈蚀金属构筑的堡垒,散发着浓郁的权欲与血腥气息。城堡最深处的王座上,巴尔·拓跋正粗暴地蹂躏着一名掳来的精灵族少女,少女的哭泣与哀求反而激发了他更深的暴虐。他身高近三米,半人半兽的形态狰狞可怖,皮肤呈现暗红色,布满诡异的魔纹,头颅似狼,獠牙外露,一双竖瞳中燃烧着对权力无止境的贪婪。
突然,他面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一道烙印着三大魔王印记的漆黑卷轴凭空出现,缓缓展开。冰冷的魔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传达了“猎杀游戏”的指令以及萧瑧天被困、龙璃濒危的情报。
巴尔·拓跋先是一愣,随即推开奄奄一息的精灵少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哈哈哈!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若能擒杀此三人,尤其是那天尊萧瑧天,魔王陛下必有重赏!我的权柄,我的领地,将膨胀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他猛地站起,强大的气息震得大殿嗡嗡作响,五星至尊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传我命令!”他咆哮着,声音通过魔法扩音传遍整个城堡乃至腐骨城,
“签署‘灭绝猎杀令’!告知全城,乃至所有能接收到信息的区域:
提供萧瑧天、龙璃、璃月三人准确线索者,赏虚妄结晶千万,赐予贵族身份!伤其一人者,赏城池一座,魔功秘典任选!取其任何一人首级者……可分享其部分力量本源!”
这道充满诱惑与恶毒的猎杀令,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在腐骨城乃至更广阔的区域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数潜藏的势力睁开了贪婪的眼睛:
堕天者组成的血腥佣兵团磨亮了兵刃,渴望上位的新晋虚妄贵族点齐了私兵,被各大势力通缉的亡命之徒舔舐着嘴唇,甚至一些原本隐藏行迹、对魔王统治敢怒不敢言的原住民反抗军中的投机分子,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在这场盛宴中分一杯羹。
整个腐骨城,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危机四伏的狩猎场,而萧瑧天三人,便是所有猎人眼中最珍贵的猎物。
劳奴营,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山洞内,萧瑧天盘膝坐在龙璃身旁,双指并拢点在她眉心,精纯无比的天尊本源之力化作柔和的金光,源源不断地注入龙璃濒临崩溃的神魂,勉强维系着那道不断扩大的心魔裂痕。
他的脸色略显苍白,显然维持这种程度的灵魂护持极为消耗心力,使他无法轻易离开。
洞口处,璃月持剑而立,神情坚毅,但紧握剑柄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显露出内心的焦灼。
老村长岩伯跌坐在地,脸上满是绝望的泪痕,他的面前,是一面以水镜术显化的景象——村外。
机械子爵谢摩达斯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架悬浮的机械王座上,脚下是几名刚刚被虐杀的村民尸体,扩音法阵将死者临终前的惨嚎和幸存者惊恐的哭喊不断放大,如同魔音贯耳,折磨着每一个劳奴营村民的神经。
“为三个外乡人,让全村男女老幼陪葬,值得吗?老家伙,交出他们的藏身之处,我,谢摩达斯,以机械军团荣誉起誓,保你村落暂时安宁。”谢摩达斯冰冷机械的声音透过法阵传来,不带一丝情感,只有赤裸裸的威胁。
连日的血腥屠戮和精神折磨,终于压垮了老村长最后的防线。他踉跄着冲进山洞,扑倒在萧瑧天面前,老泪纵横,磕头如捣蒜:
“天尊大人!天尊大人!老朽……老朽对不起您啊!可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村子……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被屠杀殆尽啊!他们……他们只是想要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萧瑧天紧闭的双眸未曾睁开,只是淡淡道:
“人之常情,你无需自责。说吧,他们想知道什么。”
岩伯涕泪交加,颤抖着说出了山洞大致的方位区域。
说完这一切,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痛苦。
然而,下一刻,他浑浊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苦色!
他挣扎着爬起,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口中吟唱着先知族早已失传的秘咒。
“以我残躯,燃我祖血!蔽日遮天,乱汝天机!”
轰!岩伯瘦小的身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他竟是以燃烧自身残存的最后一点先知血脉和全部生命本源为代价,施展出了禁忌的“大迷踪术”!一股玄而又玄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山洞及其周边区域,短暂地扰乱了此地的天机因果,让外界的探测和推算变得模糊不清。
“天尊……拯救……此界……”岩伯用尽最后力气吐出这几个字,身躯在白光中化为点点尘埃,消散于天地间。
璃月目睹此景,眼眶通红,贝齿紧咬下唇。
萧瑧天终于睁开眼,看了一眼岩伯消散的地方,轻轻一叹,随即目光锐利地看向璃月。
“月丫头。”
“老祖,月儿在!”璃月立刻单膝跪地。
“龙璃心魔已深入膏肓,我需以本源结合那具三星古体,布下‘混沌养魂阵’方能暂时护住她心脉不灭。此阵不容有失,我无法离开。”
萧瑧天语气凝重,抬手间,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着无上剑意的金色符印缓缓凝聚而成,漂浮到璃月面前。
“眼下破局之关键,在于外援与反击。你持我‘天尊剑印’,潜入腐骨城,寻找一个名为‘渊薮’的商人。他是此界原住民‘先知族’后裔,与三大魔王有血海深仇,可尝试结盟。”
璃月双手恭敬地接过剑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仿佛握着一颗随时可以炸裂星辰的太阳。
萧瑧天继续道:“告知他,吾欲以此洞为基,布‘九霄噬灵大阵’。需他提供必要的虚空晶石、孽兽精魂等材料,并设法牵制部分敌人。待敌酋被引入阵中,吾将催动此剑印,一举定乾坤!”
“月儿明白!”璃月重重叩首,眼中燃烧着决死的火焰,“定不辱命!”
腐骨城,这座罪恶之都,此刻因猎杀令而变得更加疯狂。街道上随处可见气息凶悍的搜寻者,各种探测法术和机械扫描仪的光芒不时闪过。
璃月服下最后一颗化形丹,将自身容貌变得平凡,气息变化为本地气息无疑,利用对新领悟的虚妄界隐匿法则的粗浅运用,如同阴影中的狸猫,在城市的角落缝隙中艰难穿行。
好几次,她险些被堕天者佣兵的巡逻队发现,凭借机智,或是伪装成运送货物的奴工,或是利用从拍卖会听来的某些贵族秘闻虚与委蛇,才险之又险地躲过盘查。
终于,根据萧瑧天给予的模糊指引,她找到了位于腐骨城混乱区域边缘的“渊氏商行”。
商行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
璃月避开正门,从一处隐蔽的侧窗潜入,凭借着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找到了位于地下深处的密室。
密室内,渊薮正在查看一张古老的兽皮地图。
感受到陌生的气息,他猛地转身,眼中精光一闪,三星至尊的威压瞬间锁定了璃月。
他依旧是那副儒雅商人的打扮,但此刻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厚重气息。
“是你?”渊薮认出了璃月,前几日在拍卖会上遇到的小女孩,可是今日再见时语气中确充满了警惕。
“姑娘真是好手段,竟能找到这里。不过,你不该来。如今全城猎杀,你我接触,只会引火烧身。”
璃月直接亮出手中的天尊剑印,那纯粹而至高无上的剑意让渊薮瞳孔骤缩。
“渊薮先生,时间紧迫,晚辈长话短说。”璃月不卑不亢,语速极快,
“我族老祖萧瑧天欲布‘九霄噬灵大阵’,反杀领主巴尔·拓跋,需你们鼎力相助,提供布阵材料并牵制外围之敌。”
渊薮闻言,脸上闪过震惊、怀疑、挣扎等多种神色。
他背过身,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地问道:
“姑娘莫是忘了,我只是一介商人,况且我为何要信你?再说与巴尔拓跋,乃至他背后的魔王为敌,我族这些残存的族人,何以生存?你们异界之人,事成之后,岂会管我等土着死活?不过是驱狼吞虎,换一个主宰罢了!”
璃月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毫无退缩:
“岂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虚妄族乃纪元清理者之爪牙,其所图绝非一城一地,而是吞噬此界乃至万界本源!若我等今日败亡,此界终将化为虚无,届时,先知族还有何未来可言?助我等,亦是助你族自救!若前辈不信,我璃月可在此立下最严苛的法则誓言,若违此誓,形神俱灭!”
她的言辞恳切,目光清澈而坚定,更主要的是,她手中那枚天尊剑印所代表的绝对力量,让渊薮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他死死盯着璃月,密室中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渊薮猛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乱跳:
“好!老夫便赌上全族之未来,信你这一回!这浑水,我渊薮蹚了!材料我商行秘库中有储备,我即刻令人秘密运送。此外,我还能说动‘影刃’与‘石拳’两位老友助阵,他们都是三星至尊的散修,无牵无挂,早对魔王的暴政恨之入骨!”
盟约,在这一刻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