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近地轨道。
夜枭的耳中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太空服循环系统单调的嗡鸣。倒计时的每一秒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神经上——280秒、279秒……“寂静回廊”内部通道在剧烈震颤,墙壁上那些温润的泰坦符文此刻正疯狂闪烁,散发出不祥的、过载的红色光芒,细小的金属碎片和能量火花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他如同猎豹般在狭窄的通道内全力冲刺,每一次蹬踏都利用着微重力环境下的反作用力,让自己像炮弹般向前弹射。头盔的照明光束在晃动中切割着前方的黑暗和混乱。
“探针!准备紧急脱离!我三十秒后抵达出口!”他对着内部通讯频道嘶吼,尽管知道在地球阴影区,与基地的直接通讯早已中断,只能依靠飞行器自身的近距离接收。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通道尽头那圆形的出口亮光在视野中急速放大!他甚至能看到外面“探针”空天飞机那修长的黑色轮廓,以及吸附点周围亮起的绿色对接准备灯。
20秒!
突然,前方通道一侧的墙壁轰然向内凸起、破裂!一条粗大的、由深蓝色能量和金属碎片构成的触手状结构,如同苏醒的巨蟒,猛地探出,横扫通道!是“寂静回廊”自毁程序引发的内部结构崩塌,还是基金会留下的最后陷阱?!
夜枭瞳孔骤缩!来不及减速,更来不及变向!他几乎是本能地将身体蜷缩,同时将太空服背部的微型姿态调节推进器功率推到最大!
嗖!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如同杂技演员般,险之又险地从那横扫的金属触手下方不足半米的空隙中“滑”了过去!尖锐的金属边缘刮擦着他的背部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留下深深的凹痕。
10秒!
出口就在眼前!他猛地发力,双脚在通道壁上狠狠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射出了圆形出口,扑向近在咫尺的“探针”敞开的对接舱口!
5秒!
他在半空中扭转身体,双手死死抓住了舱口边缘!几乎是同时,“探针”的智能系统感应到他的接触,舱门开始急速闭合!
3秒!
夜枭用尽最后力气,将自己拖入舱内!
1秒!
舱门在他脚跟缩回的瞬间,咔嚓一声完全密闭!
轰——!!!
身后,“寂静回廊”伪装天体,从内部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纯粹由泰坦能量和自毁程序引发的剧烈光芒!没有声音在真空中传播,但那瞬间爆发的强光,即便是隔着“探针”的多层舷窗和防护涂层,也刺得夜枭眼前一片白茫!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紧随而至,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探针”机身之上!
整个空天飞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抛飞出去,疯狂旋转!警报声响彻整个驾驶舱!护盾能量瞬间归零!机身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多处外部传感器和推进器离线!
夜枭被狠狠甩在驾驶舱后壁上,即便有缓冲系统和束缚带,依然感到内脏翻江倒海,眼前金星乱冒。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双手如同铁钳般抓住操纵杆。
“姿态稳定!启动备用推进器!”他嘶哑着下令。飞行器的主控AI忠实地执行,几个幸存的辅助推进器喷出淡蓝色的火焰,艰难地对抗着翻滚的惯性。
十几秒后,“探针”终于停止了疯狂的旋转,勉强稳定在一个相对平缓的翻滚状态。夜枭甩了甩嗡嗡作响的脑袋,看向外部的监视画面。
原本“寂静回廊”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些细小的、迅速冷却的金属碎块和逸散的能量余晖。那个伪装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泰坦造物,为了保守秘密和防止密钥被滥用,选择了自我湮灭。
“密钥……”夜枭第一时间低头看向胸口那个特制的收纳装置。装置表面指示灯亮着稳定的绿色——“起源密钥” 完好无损地保存在内部,正通过特殊接口与飞行器的备用能源和加密数据链路进行着初步的、低功耗的连接与自检。旁边,那枚“观测者之眼”金属片也静静躺在收纳格里。
成功了!他拿到了!
“呼……”夜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但他知道,任务只完成了一半。他必须立刻返航,将密钥安全送回“磐石”要塞。
“探针,计算返回地球、避开已知监控区域的最佳再入轨道和降落点。”他下达指令,同时开始检查飞行器的损伤情况。情况不容乐观,护盾失效,主引擎受损率45%,隐形涂层大面积剥落,生命维持系统也有轻微泄漏。但核心的导航、通讯(静默模式)和动力系统尚且可用。
“路线计算完毕。预计总耗时14小时32分。降落点:备用地点‘阿尔法-7’(南太平洋某无人岛礁)。”AI给出了回应。
14小时……距离“方舟”的“锚点覆盖”最终启动,只剩下不到16小时了。时间,依然紧迫到令人窒息。
夜枭定了定神,将“起源密钥”的加密数据流(非密钥本体,而是其状态和基础信息)通过一条极其隐秘的、一次性使用的量子加密频道,发回了“磐石”要塞。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钥匙已获,观测之眼同在。预计14小时后抵达阿尔法-7。夜枭。”
做完这一切,他设定好自动驾驶,将座椅放平,开始强制自己休息。接下来的返航路程,绝不会平静。基金会失去了“寂静回廊”,必然能察觉到异常,他们一定会在近地轨道和再入路径上布下天罗地网。
他必须养精蓄锐,应对可能发生的、最后的拦截。
现实世界,“磐石”要塞。
接收到夜枭成功讯息的那一刻,指挥中心爆发出压抑已久的、低沉的欢呼。虽然只是简短几个字,却如同暗夜中的明灯。
“立刻准备接应!派遣‘幽灵’小队前往阿尔法-7,建立临时防线和接应点!”吴影(现实)迅速下令,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同时,将‘起源密钥’的基础信息导入棱钥数据库,启动‘密钥激活’与‘协议对接’的模拟推演!我们需要在夜枭带着密钥实体返回前,尽可能熟悉它的运作方式和可能需要的启动条件!”
另一方面,织梦链接实验室内的紧张气氛并未缓解。
陈默(现实)依旧维持着链接状态,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能感觉到,维持通往织梦层的“秩序-灵能桥梁”消耗巨大,尤其是桥梁另一端深入那片混沌之海后,来自织梦层内部的信息洪流和规则乱流,如同无形的潮水,持续不断地冲击、侵蚀着桥梁的稳定。他必须时刻调整秩序之种输出的力量频率和强度,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驾驶一叶扁舟,稍有不慎,桥梁就可能断裂,清音的意识投影将迷失在织梦层,而林婉清那脆弱的连接也可能彻底崩溃。
他无法感知织梦层内部的具体情况,只能通过桥梁传递回来的、极其模糊的“状态信号”来判断清音是否安全。那信号时而清晰平稳,时而微弱波动,显示着清音正在复杂的环境中艰难跋涉。
织梦层,未知坐标。
清音(游戏角色)的意识投影,正体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超越任何虚拟现实或梦境的感觉。这里没有天空大地,没有上下左右。视线所及,是无穷无尽、缓慢流淌或急速奔腾的“信息光带”——有些是纯粹的、冰冷的泰坦数据和协议流(金色或银色);有些是混杂着强烈情感的、属于艾泽拉斯生灵的记忆碎片(五颜六色,情绪各异);有些则是被紫黑色污染覆盖的、扭曲的区块,散发着基金会和“方舟”的恶意。
她仿佛行走(或漂浮)在一片由全宇宙图书馆和疯人院混合而成的、抽象的无垠海洋中。导航图在她意识中展开,化作一条微弱的、银蓝色的路径光带,指引着她避开那些明显危险的信息漩涡和污染区,向着米米尔隆碎片最后活跃的坐标前进。
沿途,她“看到”了许多难以理解却又震撼心灵的景象:一个泰坦巨人的虚影在星空中绘制星图(创造协议);一场席卷无数世界的战争碎片,其中巨大的光之生物与无边的黑暗相互吞噬(泰坦与虚空?);还有一些似乎是“守望者”早期观察艾泽拉斯各个种族文明发展的“记录片段”,如同快速播放的默片。
她也遭遇了危险。一些游离的、无意识的信息碎片如同水母般试图吸附、同化她的意识;一些被污染的区块会主动伸出紫黑色的触须,想要将她拖入其中。每当这时,包裹在她意识周围的、陈默秩序之种赋予的淡金色护盾就会亮起,将那些威胁弹开或净化。但每一次对抗,都会消耗护盾的能量,也让桥梁那端的陈默压力倍增。
不知“行走”了多久(这里的时间感极其错乱),导航图上的目标坐标终于近在眼前。
那是一片相对“宁静”的区域,由无数缓慢旋转的、复杂的机械结构蓝图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公式、定理构成,如同一个巨大的、悬浮在信息海中的立体图书馆。这应该就是米米尔隆碎片最后活跃的“智慧回响区”。
清音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区域中心,一个由纯粹银色数据流构成的、只有常人大小、形态更加清晰(类似一个机械侏儒学者)的虚影,正背对着她,似乎在专注地“阅读”或“整理”着周围漂浮的知识光点。
“米米尔隆……大人?”清音尝试用意识发出呼唤。
银色虚影缓缓转过身。它的面部由流动的数据构成,没有具体的五官,但清音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持有导航图者……也是……与‘秩序碎片’关联者……” 米米尔隆碎片的声音直接响起,比之前的虚影更加清晰、理智,却也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和……悲伤?“汝之所求……吾已知晓……”
它“看”了一眼清音意识深处携带的、关于寻找林婉清意识的信息。
“那位纯净的灵能载体……她的意识碎片……分散了……” 米米尔隆碎片抬起一只由数据构成的手臂,指向这片智慧回响区的数个不同方向。清音“看”到,在那些缓慢旋转的机械蓝图和公式之间,隐约漂浮着几缕极其微弱、散发着熟悉温暖气息的银白色光絮。那就是林婉清的意识碎片!它们似乎被吸引到了这片相对稳定、充满“治愈”与“智慧”规则的信息区,如同受伤的飞鸟找到了临时的栖息地。
“吾之碎片……因维持此‘安全区’、抵抗污染渗透……已近极限……无法久存……” 米米尔隆碎片继续道,“吾可将‘织梦层深层结构图’与‘安全路径固化协议’授予汝……助汝收集并暂时稳定那位灵能者的碎片……但,要带她完全回归现实……需在现实世界,有强大的‘秩序之源’与‘灵能锚点’同时发动牵引……且……需在‘方舟’仪式引发织梦层大规模崩溃前完成……”
它传递来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密的意念数据流,正是完整的深层结构图和安全路径信息,甚至包括如何用秩序之力暂时“包裹”和“携带”意识碎片的方法。
“此外……” 米米尔隆碎片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它指向智慧回响区深处,一个被数层加密协议保护起来的、特别明亮的知识光团,“那是……吾对‘守望者’最终‘方舟’仪式架构的……推演与反制设想……‘起源密钥’……是关键……但需配合……特定频率的‘秩序共振’与……现实节点的‘同步净化’……信息……在此……速取……”
清音立刻领会,将意识探向那个被保护的知识光团。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接触光团的瞬间——
整个智慧回响区,剧烈地震荡起来!
远方的信息海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到令整个织梦层都为之颤栗的紫黑色污染洪流,如同宇宙级的海啸,正朝着这个方向滚滚而来!洪流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仿佛由基金会标志和虚空能量共同构成的狰狞面孔与利爪!
“‘方舟’……最后的……反扑……他们……要提前……引发织梦层……全面污染……为现实仪式……铺路……”米米尔隆碎片的声音断断续续,银色虚影开始变得透明、涣散,“快……带信息……走……保护……碎片……”
它用最后的力量,在清音面前打开了一条直接通往“秩序-灵能桥梁”入口的、短暂的银色通道!
清音知道不能再犹豫。她立刻将米米尔隆碎片传递的所有信息(深层结构图、安全路径、反制设想、以及林婉清碎片的位置标记)牢牢“记住”,同时分出一丝意识,尝试去接触、包裹离她最近的一缕林婉清的银白色意识光絮。
那光絮传来一种微弱的、熟悉而温暖的依恋感,顺从地被她用陈默赋予的秩序之力轻轻包裹。
她不敢贪多,立刻转身,冲进了那条正在迅速暗淡的银色通道!
身后,米米尔隆碎片的银色虚影,在紫黑色污染洪流触及智慧回响区边缘的瞬间,爆发出一阵最后的、璀璨的银光,如同最后的灯塔,然后……彻底消散。
通道闭合。清音的意识投影,带着至关重要的信息和一缕林婉清的碎片,沿着来时的“秩序-灵能桥梁”,朝着现实世界的入口,疯狂回撤!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股恐怖的污染洪流,正沿着她撤退的路径,紧追不舍!它要顺着这条桥梁,污染现实世界,或者……直接摧毁桥梁和桥梁两端的人!
现实世界,织梦链接实验室。
陈默(现实)猛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从桥梁传来!来自织梦层方向的压力骤然增强了十倍不止!桥梁剧烈晃动,仿佛随时会断裂!同时,他感知到清音的意识正带着什么东西急速返回,但身后,一股冰冷、污浊、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如同附骨之疽,紧追在后!
“污染在反溯桥梁!加固通道!准备切断程序!”吴影(现实)看着屏幕上疯狂报警的能量读数,厉声喊道。
陈默(现实)双目圆睁,低吼一声,将秩序之种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不再仅仅是维持,而是化作一道道锐利的、燃烧着淡金色火焰的“规则锁链”,缠绕、加固在桥梁之上,同时,在桥梁靠近织梦层的末端,构筑起一道又一道的“否决之墙”,试图阻挡延缓那股污染洪流的追击!
但污染洪流的力量远超想象,它如同浓酸般腐蚀着秩序锁链和否决之墙,步步紧逼!
千钧一发之际,清音的意识投影终于冲回了桥梁的起点——林婉清灵能连接的锚点处!她带来的那一缕银白色光絮,自动融入了林婉清的身体。
“断开连接!现在!”吴影(现实)看着污染洪流已经触及桥梁末端,即将侵入现实锚点,嘶声下令!
陈默(现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能切断桥梁,否则清音未完全回归的意识会受创。他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将秩序之种最后的力量,化作一道纯粹的、单向的“驱逐”与“净化”冲击,沿着桥梁,反向轰向那即将涌入的污染洪流!
轰!
精神层面的无形碰撞!陈默闷哼一声,七窍同时渗出鲜血,链接舱内警报凄厉!但他死死撑着!
那股污染洪流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纯粹秩序意志的反冲击阻挡了一瞬!就趁这一瞬间,清音的意识投影完全回归自身,陈默也立刻切断了秩序之种的输出,同时启动了链接协议的强制安全中断程序!
嗡——
链接断开。
陈默(现实)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咳嗽,鲜血染红了面前的观察窗。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秩序之种的光芒黯淡到近乎熄灭,裂痕似乎蔓延到了核心。
旁边,林婉清(清音)的医疗舱内,生命监测仪上,代表她脑波活动的曲线,在那一缕银白光絮融入后,极其微弱,但确实地……跳动了一下。不再是之前的脉冲,而是一种更加持续、更加“有序”的微弱波动。
她……似乎有了一丝复苏的迹象!
但危机远未过去。
实验室的屏幕上,显示着织梦层入口方向(映射到现实空间的坐标)的能量读数正在疯狂飙升,那片区域的现实结构似乎都开始不稳定地波动。米米尔隆碎片消散前预警的“织梦层全面污染”,似乎正在对现实世界产生某种“回波”或“渗透”效应。
而夜枭带着“起源密钥”的归途,依然充满未知。
距离“方舟”的“锚点覆盖”,只剩下……不足12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