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囚禁点的发现和“爱福儿童之家”的人去楼空,让专案组的气氛凝重而压抑。“慈恩”如同一个幽灵,难以捕捉。连续几天的高强度排查,收效甚微。戚雨承受着内外双重压力,精神长期紧绷,睡眠质量极差。
一个深夜,她在疲惫中沉入梦境。这次的梦境,是一个不断循环、扭曲、违背常理的序列。
她站在一条无限延伸的胡同里,两侧是望不到尽头、完全相同的院门。天空是令人不安的暗紫色。一个背着蓝色书包的小男孩——杨小壮,在前方走着,动作诡异,前进三步,倒退两步,始终无法真正靠近任何院门。突然,所有院门同时打开,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无数只戴着同款脏兮兮劳保手套的手,无声地抓向杨小壮。
场景切换。她置身于一间教室,课桌椅上是密密麻麻的缝眼玩偶,统一面向讲台。讲台上,杨小壮被绑住,一个没有五官的教师影子,正拿着巨大的针靠近他的眼睛。
画面翻转。她在巨大的、自我复制的迷宫中奔跑,每个转角都可能遇到身体部分变成玩偶材质的杨小壮。墙壁贴满了脸部是玩偶头的奥特曼贴纸。背景回荡着跑调、夹杂杂音和呜咽的《妹妹背着洋娃娃》。
在这些快速切换、毫无逻辑的场景中,关键元素被反复强调:杨小壮恐惧的脸、蓝色书包上清晰的“杨小壮”和奥特曼贴纸、各种形态的缝眼玩偶、一辆黑色无轮却移动的三轮车、一个空间特别扭曲的胡同拐角。
梦境最终坍缩成一个稳定却骇人的画面:杨小壮被囚于纯白无门的房间,手脚被电子镣铐固定。对面,一个等身兔子玩偶,长着布满血丝的人眼和布满金属尖齿的撕裂笑容,直勾勾地“盯着”他。冰冷的恶意弥漫开来。
“不——!”戚雨惊醒,心脏绞痛,冷汗淋漓。窗外天色未明。
她立刻拨打李飞扬电话,声音沙哑惊惶:“李队!紧急情况!男孩杨小壮,蓝色书包绣名字,奥特曼贴纸,今天会在槐花巷南口拐角被黑色无牌三轮车拐走!必须立刻阻止!”
李飞扬被惊醒,询问细节。戚雨无法解释信息来源,只能强调紧迫性。基于她之前的贡献,李飞扬决定行动。
上午八点整,京都公安局三楼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几乎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杯浓茶或咖啡。刑侦支队队长李飞扬站在投影前,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但目光依然锐利如鹰。
“各位,刚接到戚顾问提供的紧急预警。”李飞扬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今天傍晚五点左右,杨小壮,可能在槐花巷南口遭遇绑架未遂。嫌疑人使用的作案工具是一辆黑色无牌电动三轮车。”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空调运转的嗡嗡声。几秒钟后,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刑侦支队副队长张强猛地放下手中的笔,率先打破沉默:“李队,这消息戚顾问从哪里得来的?又是那种……‘直觉’?”他特意在“直觉”二字上加重语气,嘴角微微下撇。
李飞扬面无表情:“信息来源戚顾问不便透露,但预警内容非常具体——黑色无牌电动三轮车,司机戴蓝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目标是小学二年级三班的杨小壮,身高约一米二,事发时背着蓝色恐龙图案书包。”
“连书包图案都知道?”刑侦队的老资赵德掐灭手中的烟头,眉头紧锁,“李队,这听起来不像预警,倒像是已经发生的案件报告。戚顾问她……毕竟不是我们体系内的人,她的线索每次都这么神乎其神,连时间、地点、目标都一清二楚,这不符合常理啊。”
几个老刑警交换着眼神,有人轻轻摇头,有人无奈地耸肩,不满与怀疑在空气中弥漫。
张强接过话茬,声音提高了几分:“咱们队里现在同时处理三起盗窃案,警力本来就捉襟见肘。这么大张旗鼓部署,万一又是个乌龙,不仅浪费有限资源,传出去咱们真要成笑柄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会议室角落那个一直沉默的身影——戚雨。她坐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面对质疑的目光,背脊挺得笔直。
“戚顾问,”张强直接转向她,“你能解释一下消息来源吗?哪怕一点点提示?”
戚雨深吸一口气,她的手指在桌下微微颤抖,但声音却异常平静:“对不起,我无法解释信息来源,但我可以保证,危险真实存在。那个孩子有危险。”
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了。戚雨感到喉咙发紧,她清楚自己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那些预见。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李队,各位同事,我理解大家的质疑。我以我的职业声誉担保,那个孩子杨小壮,他真的面临危险。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讨论声不断。
李飞扬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哐当作响:讨论到此为止!戚顾问的能力和责任心,我李飞扬信得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出事,我们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走到投影前,调出周边的地图:“按照预定方案,立刻部署!巡逻组加大槐花巷及周边四条街道的巡逻密度和频率;便衣组提前进入点位,伪装成摊贩、修鞋匠、环卫工人潜伏;技术组实时监控该区域所有摄像头,重点排查黑色无牌三轮;联系校方和家属,取得配合,安排专人保护。”
李飞扬环视全场,眼神锐利:“我知道大家累了,我也累了。但保护市民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有任何一点风险我们都不能放过。行动!”
命令下达,警员们陆续起身,但弥漫在部分人中的怀疑情绪并未消散。张强与赵德并肩走出会议室,低声交谈着。
“老赵,你觉得会是真的吗?”张强问。
赵德摇摇头:“难说。戚顾问这人有点邪门,有时候准得吓人,但李队太信任她了,简直把她当成了预言家。”
张强冷哼一声:“也许是歪打正着。总之,这次行动我保留意见,如果是假警报,我会正式向局里反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们没注意到,戚雨正好从他们身后的会议室出来,听到了部分对话。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但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技术科方向。
下午两点,各小组准备就绪。张强在出发前再次找到李飞扬。
“李队,我再确认一次,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明天还要继续吗?按照戚顾问的要求。这意味着其他案子都要推迟。”
李飞扬整理着装备,头也不抬:“张副队,我知道你的顾虑。但如果我们因为怀疑而撤防,恰好出事,你能承担这个责任吗?”
张强沉默片刻,最终摇摇头:“不能。”
“那就执行命令吧。”李飞扬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满,但破案有时候需要多种途径。戚顾问的能力,我们见识过不止一次。”
李飞扬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去吧,确保每个点位都隐蔽好,不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