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涉盯着潭边那块刻着“禁钓”的青石碑时,指尖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鱼竿的防滑握把。这是他第三次来黑风岭的噬骨潭——前两次都是白天,潭水碧绿清澈,可一到夜里,水面就会浮起一层暗红的浮沫,像是凝固的血。而他的弟弟黄远,就是七天前在这里夜钓后失踪的,搜救队翻遍了潭底,只找到半截被咬得参差不齐的鱼线,还有一枚弟弟从不离身的塑料鱼漂。
“小黄,赶紧走!这潭邪门得很!”守林人老刘扛着猎枪,手电光在黑暗中扫过潭面,照亮岸边散落的渔具残骸,“三年前有个钓鱼博主来这儿拍视频,结果直播中断,第二天只找到他的无人机,内存卡里全是雪花点,就最后一秒,拍到一只长满鳞片的手抓向镜头!”
黄涉没回头,他从背包里掏出弟弟的钓鱼日记,最后一页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辨认不清:“鱼漂沉了七次,每次都有东西拽线,不是鱼,是……是人的指甲!潭底有声音,在叫我的名字……”他攥紧日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真有邪祟,也要把弟弟找回来。
今晚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呜呜”声,像是女人的哭声。黄涉支起弟弟留下的碳纤维鱼竿,穿上特制的串钩——七枚锋利的钢钩,是他特意磨尖的,钩尖闪着寒光。他往钩上挂了块新鲜的牛肉,刚把线抛出去,鱼漂就猛地往下一沉,力道大得差点把鱼竿从他手里夺走。
“阿远?是你吗?”黄涉心里一紧,下意识往后拽。鱼线被拉得“嗡嗡”作响,鱼竿弯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他能感觉到水下的东西在疯狂挣扎,拉力带着他往前踉跄了两步,膝盖磕在坚硬的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就在这时,水面突然翻起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像是腐烂的肉混合着铁锈味。黄涉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看到鱼线末端浮出一个东西——不是鱼,是一只穿着黑色运动鞋的脚,脚踝处缠着墨绿色的水草,皮肤惨白,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淤泥。
这是弟弟的鞋!黄涉上周还帮弟弟刷过这双鞋,鞋侧面有个小小的破洞,此刻看得一清二楚。“阿远!坚持住!”黄涉嘶吼着往后拽,可水下的拉力突然消失了,鱼线“啪”地断了,他重重摔在地上,手机也飞了出去,屏幕摔得粉碎。
那只脚也沉了下去,水面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黄涉爬起来,捡起手机,发现屏幕虽然碎了,但还能亮。他打开手电筒,照向地面,突然发现弟弟的串钩少了三枚,而断口处的鱼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边缘带着细密的齿痕,还沾着一点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冷汗顺着黄涉的额头往下流,他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那人手里也拿着一根鱼竿,慢慢走到他身边,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小伙子,这潭里的‘鱼’,可不是那么好钓的。”
“你是谁?你见过我弟弟吗?”黄涉握紧了鱼竿,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没回答,而是把鱼竿往水里一抛,鱼漂刚落水就沉了下去。他猛地提竿,钓上来的东西让黄涉头皮发麻——是半块血淋淋的衣角,上面印着一个卡通图案,正是弟弟最喜欢的那款卫衣。
“这潭底下,藏着‘噬骨虫’。”穿斗篷的人缓缓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睛是浑浊的绿色,像是蒙着一层青苔,“民国时这里是乱葬岗,日本人在这里屠杀了整个村子,尸体都扔进了潭里,怨气聚集成虫,靠吸食生人的骨肉续命。”
黄涉吓得浑身发抖,他想跑,却发现腿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穿斗篷的人突然笑了,笑声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气泡:“你弟弟的魂魄还没散,他在给你发信号。你看,鱼漂又沉了。”
黄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自己的鱼竿突然动了起来,鱼线被快速拉出,剩下的四枚串钩在黑暗中闪着寒光。他想抓住鱼竿,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得往前扑,差点掉进水里。
“快提竿!”穿斗篷的人突然嘶吼起来,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噬骨虫怕阳气,用你的血喂钩,能逼它们出来!”
黄涉来不及多想,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猛地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滴在串钩上,钩尖突然爆发出微弱的红光。水下的拉力瞬间变大,带着他在潭边拖行,手心被鱼竿磨得火辣辣地疼。他看到水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影,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虫子,正朝着鱼竿的方向游来。
“就是现在!”穿斗篷的人突然扑过来,按住黄涉的手,将鱼竿猛地往上一提。四枚串钩同时拉出水面,上面挂着十几条半透明的虫子,身体细长,浑身沾满了暗红色的血,嘴里的牙齿细密如针,正在疯狂地扭动。
“这就是噬骨虫!”穿斗篷的人喊道,“它们能钻进人的皮肤,吸食骨髓,最后把人变成一具空壳!你弟弟现在被困在潭底的尸骸堆里,再不救他,就来不及了!”
黄涉忍着剧痛,再次把带血的串钩抛进水里。这次,鱼漂沉得很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拉扯。他能感觉到水下有一个微弱的拉力,像是有人在轻轻拽线,耳边还隐约传来弟弟的声音:“哥,救我……好疼……”
“阿远!我来了!”黄涉咬着牙,一点点往回收线。水面上的黑影越来越多,腥臭味也越来越浓,呛得他直咳嗽。就在这时,水面突然炸开巨大的水花,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潭底冲了出来,落在岸边的草地上。
那是一具巨大的骨架,不知是何种生物的遗骸,骨骼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噬骨虫,骨架的胸腔里,隐约能看到一个蜷缩的人影,正是黄远!他的身体已经被噬骨虫咬得血肉模糊,只剩下一口气,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哥”。
“快,用你的血泼在骨架上!”穿斗篷的人嘶吼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桃木剑,“这具骨架是虫后的巢穴,只有你的纯阳血能克制它们!”
黄涉毫不犹豫地划破了另一只手腕,鲜血喷涌而出,洒在骨架上。噬骨虫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像是被烈火灼烧,纷纷从骨架上掉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变成了一滩黑水。他冲过去,抱起弟弟,发现黄远的身上已经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正在不停地流血。
“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黄远虚弱地睁开眼睛,抓住黄涉的手。
就在这时,骨架突然动了起来,胸腔里钻出一只巨大的噬骨虫,身体有手臂粗细,头部有一只巨大的复眼,正死死盯着他们。“不好,虫后没被杀死!”穿斗篷的人喊道,举起桃木剑,朝着虫后刺去。
虫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猛地扑向穿斗篷的人,锋利的口器咬向他的肩膀。穿斗篷的人躲闪不及,被虫后咬中,肩膀瞬间流出暗红色的血。他忍着剧痛,将桃木剑刺进虫后的复眼,虫后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嘶鸣,身体开始剧烈挣扎。
“快带你弟弟走!”穿斗篷的人推了黄涉一把,“我来拖住它!这潭底的怨气需要有人镇压,我欠你爷爷的,今天该还了!”
黄涉看着穿斗篷的人,突然发现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个熟悉的疤痕——那是爷爷年轻时捕鱼被渔网划伤的疤痕。“你是……爷爷?”
穿斗篷的人没回答,只是朝着虫后扑去,身体突然爆发出一道金光,将虫后和骨架紧紧包裹在一起。“快走!别回头!”
黄涉咬着牙,抱起弟弟,转身就往山下跑。身后传来虫后最后的嘶鸣,还有爷爷的声音:“照顾好你弟弟……别再回来……”
他不敢回头,一路狂奔,直到看到山下的村庄,才敢停下来喘气。这时,他发现弟弟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身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他拿出手机,虽然屏幕碎了,但还能打电话,他立刻拨打了120和110。
救护车和警车很快就到了,黄远被紧急送往医院。警察跟着黄涉来到噬骨潭,发现潭边只剩下一具烧焦的骨架和一滩黑水,穿斗篷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在潭底,他们打捞起了十几具失踪者的遗骸,每具遗骸都被噬骨虫咬得残缺不全,骨骼上还残留着细小的齿痕。
黄远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才康复,医生说他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身上的伤口虽然多,但都没有伤到要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保护他。出院后,黄涉带着弟弟去了爷爷的坟前,发现坟前放着一枚生锈的铜钱,正是爷爷当年一直戴在身上的护身符。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去噬骨潭钓鱼。有人说,每当月圆夜,潭边会出现一道金光,像是一个人在钓鱼,鱼漂在水面上轻轻晃动,再也没有沉下去过。而黑风岭的守林人换了一任又一任,每个守林人都会在潭边的青石碑上添一行字,提醒后人不要靠近——那里,永远留着一个关于亲情与守护的传说。
黄涉把那枚铜钱和弟弟的塑料鱼漂珍藏了起来,他再也没有钓过鱼,只是偶尔会带着弟弟去爷爷的坟前看看,告诉爷爷,他们都很好。而噬骨潭的故事,也成了当地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说,警示着人们,有些地方,永远不要轻易涉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