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红木门紧闭,隔绝了外界。书房内只亮着一盏复古台灯,昏黄的光线将顾瑾年半边脸隐在阴影里,更添几分阴鸷。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浓烈气味和一种无声的硝烟味。
顾瑾年修长的手指正缓慢地捻着雪茄,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钉在对面墙上的巨大电子屏幕上。屏幕被分割成数个画面:
左上角:实时传输的医疗数据流,显示着“陆沉夜”急剧恶化的生命体征(伪造数据)。
右上角: 云端灯塔外部监控,暴雨如注,灯塔的光柱在黑暗中徒劳地切割。
正中:一份加密的股权质押文件扫描件——**凌氏集团核心子公司“凌海航运”42%股权**赫然在列,质押方为凌薇的父亲凌正峰,接收方正是顾瑾年控制的离岸空壳公司。
右下角:一张模糊的、从远处偷拍的灯塔顶层衣帽间的照片,隐约可见沈蔷薇穿着酒红色礼服的背影。
“呵。”顾瑾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将雪茄重重按熄在昂贵的水晶烟灰缸里。“陆沉夜……倒是真能忍。蚀骨散的痛楚加上‘梦魇’(神经毒素代号)的侵蚀,还能装模作样地挺着?”他语气里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以及对陆沉夜“垂死挣扎”的不屑。
“少爷,”站在阴影中的心腹管家陈伯,声音低沉如耳语,“韩墨传回的消息,陆沉夜的身体确实到了极限,内出血迹象明显。他伪装昏迷,但意志力在毒素侵蚀下已开始涣散,强行传递信息引发了新的危机。周野守得很死,我们的人无法靠近病房确认细节。”
“极限?涣散?”顾瑾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还不够。我要他彻底成为活死人,成为牵制沈蔷薇和萧烬最好的棋子。告诉韩墨,‘梦魇’的剂量……可以再加重一成。”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屏幕中央的股权文件,“凌家那边呢?凌正峰那个老狐狸,签完字后什么反应?”
“凌董签完字后把自己关在书房喝了一整晚酒,但……他似乎并不知道质押的具体条款里有我们附加的‘强制收购触发条件’。”陈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凌薇小姐今天下午又去灯塔找萧烬了,闹得很不愉快,砸了休息室的一套水晶杯。萧烬那边……似乎对凌家最近的‘麻烦’漠不关心。”
“漠不关心?”顾瑾年嗤笑一声,“萧烬现在眼里只有他那点可怜的控制欲和那个沈蔷薇。凌薇这颗棋子……虽然愚蠢冲动,但用来激化矛盾、转移视线,再好不过。”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被暴雨肆虐的花园,“凌家的航运命脉现在捏在我手里,凌薇越闹,萧烬对凌家就越厌烦,凌正峰就越不敢反抗。等陆沉夜彻底‘废掉’,下一个,就是彻底吞掉凌家这块肥肉,让津海城只剩下一个声音——顾家的声音。”
他转身,目光再次锁定屏幕上沈蔷薇模糊的背影:“至于她……酒红色?呵,萧烬还真是念旧。许轻轻最爱这个颜色吧?明天顾家的宴会,给凌薇也准备一套酒红色的礼服,要最张扬、最像许轻轻当年风格的那一款。”
“是,少爷。”陈伯躬身应道。
暴雨敲打着玻璃幕墙,发出沉闷的轰鸣。走廊尽头,一盏壁灯投下昏黄的光圈。
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面容冷峻的阿城正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目养神,但全身肌肉却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警戒状态。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囚室内任何细微的声响。
囚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只有灯塔旋转的光柱偶尔扫过,在门缝下的地板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突然,囚室内传来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阿城双眼猛地睁开,锐利如鹰隼。他没有任何犹豫,闪电般推开门冲了进去!
借着窗外灯塔扫过的惨白光线,他看到沈蔷薇蜷缩在地毯上,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因剧烈的头痛而痉挛。她面前散落着几本翻开的书和一支滚落的钢笔。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而紊乱。
“沈小姐!”阿城迅速单膝跪地,试图扶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的手刚碰到蔷薇的手臂,就被她猛地甩开!
“别碰我!”蔷薇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抗拒。她抬起头,那双平时盛满破碎星光或空洞麻木的眼眸,此刻却翻涌着混乱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灯塔的光柱再次扫过,照亮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仿佛看到极其恐怖景象的**血色幻影**!那幻影中,似乎有旋转的楼梯、坠落的身影、刺目的鲜红……
阿城的手僵在半空。他看到的不只是痛苦,还有一种灵魂深处被强行撕裂的恐惧。这与她平时因萧烬而产生的恐惧截然不同。这更像是……被遗忘的噩梦突然苏醒。
“头……很痛?”阿城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试图安抚,“需要叫医生吗?”他注意到蔷薇的手指无意识地、痉挛般地**攥紧了地毯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个动作充满了无助和一种濒临爆发的绝望。
蔷薇剧烈地喘息着,没有回答,只是痛苦地将脸埋进臂弯里,身体微微发抖。那阵剧烈的头痛和眼前闪过的血色碎片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迷茫和一种灵魂被掏空的疲惫。但她攥紧地毯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阿城默默地看着她,没有强行靠近。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她散落的书——都是一些关于艺术史、花卉图鉴的书籍,看起来毫无异常。然而,就在他目光收回的瞬间,灯塔的光柱最后一次扫过房间,恰好掠过蔷薇苍白的手指和地毯上被她攥紧的褶皱。
阿城眼神微凝。他似乎看到……在蔷薇紧攥的指缝间,地毯的绒毛深处,沾着一小片极其微小的、深褐色的、干涸的**纸屑**?形状不规则,像是从一本非常陈旧的笔记本上掉落的?
他还未及细看,光柱已经移开,房间重新陷入昏暗。
“出去……”蔷薇的声音闷闷地从臂弯里传来,带着浓重的疲惫和驱赶的意味。
阿城沉默地站起身,退到门口。他没有离开,只是将门虚掩上,重新隐入走廊的阴影中。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眉头紧锁。刚才看到的景象——蔷薇那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惊悸、那攥紧地毯的绝望动作、还有那片可疑的纸屑——都在他心中拉响了警报。这不仅仅是被囚禁者的痛苦,更像有什么更深层、更危险的东西正在她体内苏醒。他需要立刻将这份异常汇报上去。
狂风卷着咸腥的海水和豆大的雨点,疯狂抽打着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和废弃仓库的墙壁。能见度极低,海浪拍打堤岸的轰鸣与风声交织成一片狂躁的交响曲。
一道矫健如猎豹的身影,正利用集装箱和废弃机械的阴影,在暴雨中无声潜行。他的目标是不远处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在黑暗中的7号仓库。仓库门口隐约停着几辆没有开灯的黑色越野车。
他身上穿着深色的防水服,脸上抹着油彩,眼神锐利如刀,整个人与狂暴的雨夜几乎融为一体。他的动作迅捷而谨慎,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避开了仓库高处可能存在的监控死角(已被他提前侵入干扰)。
就在他即将靠近仓库侧面的一个通风口时,耳朵里塞着的微型通讯器传来周野压得极低、却无比凝重的声音(来自陆沉夜病房外的守护):“‘夜枭’(陆沉夜代号)情况恶化!强行传讯引发内出血!韩墨,U盘必须拿到!那是‘夜枭’唯一的生路!顾瑾年的人已经布下口袋,影子卫队(萧烬的精锐力量)也在靠近,你只有一次机会!风暴眼已经形成!”
韩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神却更加冰冷决绝。他像壁虎一样贴在冰冷的、湿漉漉的仓库外壁上,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雨水、铁锈和海腥味的冰冷空气涌入肺腑。
风暴眼……既是天灾,也是他唯一的掩护。
他无声地撬开通风口的格栅,如同一条滑溜的鱼,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仓库内部更加黑暗,只有远处货物堆旁一盏昏黄的应急灯,映照出几个模糊的、持枪警戒的身影轮廓,以及一个被严密看守着的、闪烁着微弱信号灯的小型保险箱——目标U盘就在其中!
韩墨屏住呼吸,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融入仓库顶棚钢梁的阴影之中,开始了他致命的潜行。下方的守卫浑然不觉,致命的猎手已经降临。暴雨敲打着仓库顶棚,如同密集的战鼓,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舒缓的钢琴声流淌,掩盖着底下汹涌的暗流。
穿着一身极其张扬、剪裁贴身、颜色如同凝固血液般浓烈的**酒红色抹胸鱼尾礼裙**的**凌薇**,正如同骄傲的孔雀般被几个名媛千金簇拥着。她享受着众人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特意模仿着记忆中许轻轻当年最爱的风格,举手投足间刻意流露出风情,眼神却带着刻意的挑衅,不断瞟向入口方向,期待着萧烬的到来和……沈蔷薇的狼狈。
“薇薇,你这身礼服太美了!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个名媛奉承道。
“那是自然,”凌薇得意地扬起下巴,晃动着手中的香槟杯,“烬哥哥最喜欢这个颜色了。”她特意强调了“烬哥哥”,目光扫过周围,如愿看到几个曾经倾慕萧烬的女人眼中闪过的嫉妒。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走向长桌取点心时,脚下细细的鞋跟却不小心勾到了垂落的、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流苏!
“哎呀!”凌薇惊呼一声,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手中的香槟杯脱手飞出,“啪嚓”一声脆响,摔碎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金黄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
更糟糕的是,为了稳住身体,她慌乱中扶住了旁边装饰用的、一个沉重的黄铜雕花立式烟灰缸!烟灰缸被带得一歪,里面尚未清理干净的、混合着雪茄灰烬和少量红酒残渣的污物,“哗啦”一下,尽数泼洒在她华贵的、酒红色的裙摆下摆上!
“啊!我的裙子!”凌薇看着裙摆上瞬间洇开的、深褐色污秽不堪的一大片,气得尖叫起来,精心维持的优雅荡然无存。她恼怒地跺着脚,对着旁边不知所措的侍应生怒吼:“蠢货!还不快拿毛巾来!还有你!”她迁怒地指向旁边一个试图帮忙整理窗帘的年轻侍应生,“都是你这该死的窗帘害的!滚开!”
她粗暴地推开那个吓呆了的侍应生,气急败坏地试图用纸巾擦拭裙摆。在擦拭裙摆内侧沾染的污渍时,她的动作幅度极大,昂贵的布料被揉搓得一片狼藉。就在她弯腰的瞬间,在宴会厅明亮璀璨的水晶吊灯光线下,站在她侧面不远处、正不动声色观察着一切的**许轻轻**(穿着侍应生制服,脸色苍白),瞳孔猛地一缩!
她清晰地看到,在凌薇那酒红色裙摆内侧、靠近膝盖后弯褶皱的阴影处,沾染着几处**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明显不同于红酒污渍的斑点**!那颜色……像极了凝固的鲜血!而且那位置,绝不是刚刚泼洒烟灰能弄上的!
许轻轻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她立刻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惊骇,端着托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凌薇裙角上的……是什么血?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