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夜大步跨入潭中,水花瞬间溅起大片。
潭水浸没了他的腰下,但他手中的冰晶盏依旧稳稳端着,盏中的药液也没有丝毫晃动。
身后瀑布高悬,飞溅四散的星光落在他发间和侧脸,沁湿了他的眉眼。
他就这么立于水中,一步一步向岸边坐着的少女靠近。
每走一步,都带起一片水声,也生生在望幽心中翻出一片潮涌。
他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就这么将她生生定在原地,惊讶地看着他一点点走近。
行至岸边,重夜将手中的药盏举至望幽嘴边,轻声笑道,
“为帝姬侍药。”
他胸前白色的衣衫已经被打湿的半透,精致的锁骨下露出一片薄薄的肌肉线条。
少年眉眼间的霜雪融成一潭春水,被落星瀑的星光荡起了圈圈涟漪。
几缕银发半湿着沾上精致的脸庞,竟让本是不染尘垢的清冷容颜中透出几分艳色。
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是他脸上的神情。
红唇勾起,眼角微扬。
明明笑的温柔多情,却隐隐带着股强势的侵略感。
望幽突然就想起她初见他时的模样。
少年也是这样浸于潭中,光裸着身子一脸单纯的看向她,一抬头便连落星瀑的四散星光都比不上的耀眼。
两相对比,望幽喉咙间莫名有些发干。
男色误人。
她双手撑在身后,身体下意识微微后仰,心里后悔不迭。
她简直是自食恶果。
这哪里是让他憋屈,这分明是让我堕落!
望幽看向递到嘴边的药盏,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即使这是碗毒药,恐怕她也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去。
“帝姬?”
重夜音色清凌凌的,不像平时那般唤她名字,偏故意唤她帝姬,让人耳根发痒。
望幽咬了咬牙,不想露怯。
她主动往前倾身,低头迎上了唇边的的药盏。
望幽喝药的速度很快,甚至没有心思察觉那药跟从前的不同。
她只全程垂着眼,用余光看着端药的那截手腕。
上面有几缕打湿的银发缠绕,看起来有些妍靡而妖娆。
两人靠的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水气,和迎面扑来的呼吸。
脑子里一团乱麻,心跳似乎也有些失控。
好不容易在这气氛微妙的煎熬中喝完药,望幽暗自长舒了口气。
但重夜却没有离开,依旧离她很近。
他抬头看着她,姿态一如既往的柔顺。但灰白的眸里却带着点得逞的笑意,有些戏谑问道,
“不知侍奉的帝姬是否满意?可否看在我一片丹心的份上就饶过我这一次?”
绝色少年衣衫半透,浸在潭中仰视着她,眉目含情,言表衷心。
明明身处低位,却优势占尽。
他好像知道自己完美契合了她的所有苏点,于是吃定了她于心不忍,才能如此步步为营。
望幽突然就很不爽他这副模样,于是恶向胆边生。
她一把抓过还缠绕着湿发的手腕,将人强势拉到身前,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低头朝那张漂亮的脸上……
恶狠狠咬了上去!
重夜惊讶过后笑意更甚,没有挣扎分毫,只仰着脖子任由她咬。
等望幽咬解气了抬起头,就看见重夜脸颊上两排明显的牙印。
虽然没破皮流血,但却也深的泛青。牙印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水光。
望幽心满意足地抚过他脸上的齿痕,顺手抹去那点湿润,弯着眼睛道,
“如此才算解气。”
重夜主动侧脸蹭了蹭她的手心,眼神却是直勾勾盯着望幽。
像一只紧盯着猎物的狼,又像一只被驯服后卖乖的狗。
望幽心中奇异地涌起了一点征服的快感。
这跟以前她面对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从前,星阙在她眼中是初生不知世事的柔弱瀑灵,她喜欢和他相处的轻松和莫名悸动,但同时也会有诸多顾虑。
如今,星阙是法力高深身份成谜的神秘少年,明明无需在意她的感受却依旧低眉顺目的讨她欢心,让她居然有种能轻易支配他的掌控感。
是的,掌控。
望幽一直认为,她在与星阙的关系中处于上位。
过去只是基于地位、阅历和灵力的优势。
现在,却是基于她的性格,也基于他的纵容和偏爱。
而后者,更令人动容。
望幽看着重夜的眼里划过别样的波光,放下了抚着他脸庞的手。
重夜却就势握住了她的手,低头轻叹了一声,
“谢谢。”
望幽心下失笑。
她明明咬了他一口,他却跟她说谢谢,这人真是……
可她没看到的是,重夜低着头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悲伤。
……
三个月后。
银牙湾中,望幽提刀舞的虎虎生风。
手中不是她惯用的冰刀,而是她在击败三足金乌时凝出的月刀。
银牙湾本就极蕴月阴之力,那刀上的月华比在息烛之地时更为明亮。
望幽对着落星瀑隔空轻挥一刀,刀光瞬间将瀑布拦腰截断,霎时间水花与星光悬停半空,直到她垂手收刀,被截断的瀑布方才重新流动,空中的水花与星光也才缓缓溅落。
望幽满意地勾起嘴角。
她本以为得休养上数十年的伤势已然大好。
而经此一役,她一直停滞不前的修为也有了缓慢增长的趋势,甚至能随心凝出更为厉害的月刀。
“喝药了。”
身后传来温柔的提醒,重夜照常端过药来。
望幽回头看他一眼,伸手接过,一口饮尽。
见她喝完,重夜十分顺手地为她擦去嘴角药渍,又接过了空碗。
“老实说,你往这药里都放了什么,简直堪比神药。”
望幽看向重夜,目光灼灼。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经脉残损又遭受重创,几十年才能养回来的伤她三个月就活蹦乱跳,甚至连修为都跟着隐隐涨了一截。
说那药没问题,傻子都不信。
重夜倒也没否认,
“伤好的快一点,不好么?”
望幽摇了摇头,
“当然好了。我想说的是,我既然伤好了,你就不必再给我弄这药了。”
如今她除了气血虚一点,身体已无大碍,可重夜仍旧日日让她喝药。
她心里清楚,像这样见效神速的药,必然是要花费极大心力和代价的,她担心他为此多有亏损。
“无妨,伤好了也可以继续喝,这药有助于你拓宽经脉。”
他将身上残存的部分神力剥离出来融于药中,虽不能彻底修复她残损的经脉,但能将其拓宽些许,让她日后灵力进阶之时少受些经脉撕裂之苦。
望幽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
“我经脉天生狭窄残损,外力几无作用。即使这药能拓宽经脉,效果也是微乎其微。无论你有何神通,这药也必是你耗费心神才得之。就这么用在我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重夜看她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只是笑笑。
而后他盯着她的眼睛,神色认真道,
“那你呢?明明身体根本不适合修炼却仍旧逆天而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