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婉清于京城周旋于各方势力,借皇后之势暂稳局面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东南外海,一座并不起眼的、被当地人称为“鬼见愁”的荒僻岛屿上,林砚正经历着他人生中最为艰难和诡异的时刻。
那日港口遇袭,淬毒的冷箭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直奔他而来。若不是身上穿着苏婉清硬塞给他的那件银丝韧麻劲装,稍微阻挡并偏离了箭矢的方向,恐怕那一箭就已直接穿透他的心脏。即便如此,箭簇依旧狠狠咬入了他的肩胛,剧烈的痛楚和随之而来的麻痹感,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坠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
咸涩的海水涌入鼻腔,窒息感与剧痛交织,意识在迅速模糊。他最后的印象,是几个如同海鬼般矫健的身影破开水面,迅速向他游来,然后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干燥但简陋的山洞里身下铺着干燥的海草,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浓重海腥味的粗糙布毯。肩头的箭伤已经被处理过,包扎得虽然粗糙,却有效地止住了血,只是那麻痹感依旧存在,让他半边身子动弹不得。
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汉子,正蹲在洞口,默默地擦拭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鱼叉。见他醒来,那汉子只是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漠,没有任何表示。
随后几天,林砚渐渐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救他的,是一伙盘踞在这“鬼见愁”岛上的海上势力,首领被称为“海阎王”罗刹,就是那个刀疤汉子。他们既不是普通渔民,也并非单纯的海盗,行事诡秘,对官府极其敌视,却又似乎遵循着某种不为人道的规矩。
罗刹等人对他这个朝廷钦差,态度十分矛盾。他们救了他,给他治伤,提供食物和栖身之所,却绝口不提放他离开,也禁止他踏出山洞附近的范围,仿佛他只是他们捡到的一件麻烦却又暂时不能丢弃的物品。
林砚试图与他们交谈,询问袭击者的身份,或者了解他们的意图,得到的只有沉默或警惕的打量。他就像被困在了一座无形的牢笼里,与外界彻底断绝了联系。
他心急如焚。京城的苏婉清和囡囡不知怎样了?开海之事刚刚起步就遭此重创,陛下会如何决断?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此刻恐怕正在弹冠相庆!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肩伤未愈,体内的余毒未清,加之身处孤岛,面对一群身份不明、态度莫测的“救命恩人”,他几乎无计可施。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默默观察着罗刹和他的手下,试图找到突破口,一边利用有限的材料,悄悄记录下岛上的情况和自己的推断。
他注意到,罗刹等人虽然看似粗豪,但行动间颇有章法,对海况、航路了如指掌,船只也保养得极好,绝非乌合之众。他们偶尔会驾船离岛,带回一些物资,但从不提及来源。
直到有一天,罗刹带着一身水汽从外面回来,将一块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扔到他面前,依旧是那副冷硬的语气:“你的东西。”
林砚解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他坠海时遗失的那个牛皮扁匣!虽然被海水浸泡过,但特制的铜锁依旧完好。
他心中巨震,猛地抬头看向罗刹。
罗刹抱着臂膀,靠在洞壁上,眼神深邃:“别问老子从哪儿弄来的。老子只告诉你,要杀你的人,来头不小,手能伸到海里。你待在这儿,暂时死不了。出去,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