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又骤然消失的警告,让苏婉清彻夜未眠。“墨玉现,幽泉开。林侍郎……好自为之。” 这短短十个字,每一个都像淬了冰的钉子,钉在她的心头。
对方知道墨玉蝉!知道幽泉!并且直接点明了林砚!这绝非巧合!这个神秘的组织“幽泉”,似乎已经注意到了林家,或者说,注意到了林砚!
是敌是友?那句“好自为之”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恶意的威胁?
她不敢确定,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浓重的乌云,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觉得,自己一家人,仿佛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即将喷发的火山口边缘,而脚下的大地,已经开始微微震颤。
天亮后,她强打起精神,如同往常一样照料林砚和囡囡,处理家务,但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凝重和眼底深藏的忧虑,却瞒不过细心的人。
林砚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能自行下床缓慢走动,只是肩头余毒带来的隐痛依旧不时发作,提醒着他伤势未愈。他似乎察觉到了苏婉清的心事重重,几次想问,都被她以“担心他伤势”为由搪塞过去。
她不能让他知道,在他重伤未愈的时候,外面已然是狂风暴雨,甚至可能牵扯到更加神秘可怕的存在。
然而,有些事情,并非她想瞒就能瞒住的。
这日下午,苏婉清正陪着林砚在庭院里晒太阳,囡囡在不远处的花圃边追着一只蝴蝶。忽然,小丫头发出一声惊喜的轻呼:“小鸟!受伤的小鸟!”
只见一只羽毛凌乱、翅膀似乎有些耷拉的麻雀,跌跌撞撞地落在离囡囡不远的地上,挣扎着,却飞不起来。
囡囡小心翼翼地靠近,蹲下身,看着那只可怜的小家伙,大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娘亲,爹爹,小鸟受伤了,我们帮帮它好不好?”
苏婉清正要开口,林砚却温和地笑了笑,对女儿招招手:“囡囡过来。”
囡囡跑回父亲身边。林砚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那只受伤的麻雀,声音平和:“囡囡想帮它是吗?可是你看,它虽然受伤了,但它的同伴并没有来帮它。”
囡囡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果然,附近的枝头上站着几只麻雀,它们叽叽喳喳地叫着,却没有任何一只飞下来帮助那只受伤的同伴。
“为什么它们不帮它呀?”囡囡不解地问。
“因为对于它们来说,受伤的同伴,可能会引来捕捉它们的猎人,也可能会拖累整个群体。”林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苏婉清从未听过的、近乎冷酷的清醒,“有时候,看似残忍的抛弃,是为了让更多的同伴能够活下去。”
囡囡似懂非懂,小脸上有些茫然。
苏婉清却听得心中猛地一沉!林砚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借机向女儿讲述物竞天择的道理,还是……在隐晦地暗示着什么?
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察觉到了外面正在逼近的巨大危险?甚至……察觉到了她刻意隐瞒的那些事情?
她看向林砚,他依旧温和地笑着,目光落在女儿身上,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口的教导。但苏婉清却从他平静的眼底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化开的忧色和决绝。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一股酸涩猛然涌上苏婉清的鼻尖。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如果必要,他或许会选择“被抛弃”,来保全她和囡囡吗?
不!绝不!
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时,林忠再次脚步匆匆地从前院走来,这一次,他的脸色比上次报告手下被杀时更加难看,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走到苏婉清和林砚面前,声音干涩,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老爷……夫人……门外……门外来了……来了宫里的人……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冯公公!他……他带着旨意来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皇帝身边最信任、权势最大的内相!他竟然亲自来了?!
苏婉清和林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凛然。
冯保亲自前来,绝不可能只是普通的探病或传旨!
真正的风暴,终于……要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