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甲板上,手还抓着地板的缝隙,指节泛白。血从嘴角往下淌,在木板上积了一小滩,颜色比寻常红得多,近乎发紫。
我没动。
风从船底往上刮,吹得她那根红绳乱甩,像条活过来的蛇。
“你刚才……碰了星盘。”我开口,声音不大,也不凶,就像在说今天没吃早饭这种事。
她喘了口气,抬头看我,眼里金光还没散。“我……只是想——”
“没有‘只是’。”我打断她,“星盘不是你捡的破铜烂铁,也不是你那把能随便甩出去的破戟。它是规矩。”
她咬住下唇,没再说话。
我抬起手,掌心朝上。
青铜色的光点从空中凝聚,一块三尺见方的古盘缓缓浮现,表面篆文密布,边缘裂着几道细纹——正是她上次扔出去砸母虫的那块碎片。
星盘一出现,整个船身就震了一下。
它悬在半空,纹路开始疯狂跳动,弹幕刷刷往外冒:
“检测到非法操作!”
“血契者擅自激活核心协议!”
“启动惩戒程序?Y\/N”
我盯着那个“Y”,指尖轻轻一点。
“叮。”
一声脆响,像是锁链扣死的声音。
下一秒,四条泛着幽蓝光的铁链从星盘里射出,缠上她的手腕脚踝,猛地一拽。
她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倒吊在主桅杆上,四肢张开,像只被钉住的蝴蝶。
“楚昭!”她喊了一声。
我没应。
星盘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她,中心的裂痕对准她左腿。
红光开始汇聚。
“阁规第七条。”我慢慢说,“未经许可动用星核系统,视情节处以骨刑、魂禁或驱逐。”
她挣扎了一下,链子哗啦响,但纹丝不动。
“这算哪门子情节?”她声音发抖,“我那是救你!要不是我——”
“你要不是你,现在早就被渊主炼成花肥了。”我冷笑,“可你也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十八渊拖出来的。是你自己扑上去当钥匙,还是我亲手给你刻的契约?”
她闭了嘴。
星盘的红光已经凝成一道细线,贴在她左腿外侧。
“骨刑。”我说,“减损三成承重力。不伤皮,不断筋,只碎骨。”
话音落,红光一闪。
“咔。”
第一声轻响,像是踩断了枯枝。
她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挤出半声闷哼。
第二声,更沉。
她咬住了手臂,牙齿陷进肉里。
第三声接第四声,连着来,像是有人拿锤子在她腿里一点点敲碎石子。
她终于叫出声,短促、尖利,又戛然而止。
我看着她,没移开眼。
星盘的光越来越亮,寒星的整条左腿开始不受控地抽搐。鲜血顺着她的脚跟滴下来,一滴,两滴,落在甲板上。
其中一滴,正好砸在那块掉落的星盘碎片上。
血迹蔓延开来,沿着碎片边缘的裂痕走,像是被什么吸进去一样。
突然,星盘本体剧烈震颤了一下。
弹幕瞬间变了:
“警告!血契共鸣触发!”
“检测到未知协议接入……”
“系统即将重启——否?是?”
我瞳孔一缩。
就在这一瞬,《天命漏洞手册》从我怀里滑出来,自动翻开。
泛黄的纸上,浮现一行新字:
**“血契共鸣可激活星盘隐藏功能。”**
我盯着那句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扇骨。
这不在记录里。
三千年来,我改过雷劫节奏,绕过鬼门关卡,甚至利用“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偷渡过十殿阎罗——但从没见过血契和星盘能产生额外协议。
除非……
这系统本就不只是我造的。
寒星还在吊着,呼吸急促,冷汗混着血往下流。她努力抬头,看向星盘的方向,嘴唇动了动。
“它……在叫我。”
我没理她。
星盘的红光终于退去。
她的左腿软塌塌地垂着,骨头碎成了渣,但皮肤完好,连道划痕都没有。
我抬手一挥,锁链松开。
她摔下来,右臂撑地,勉强没脸着地。左腿根本没法碰地,一挨木板就抖。
“爬得动吗?”我问。
她喘着气,抬头瞪我:“你真就一点不心疼?”
“心疼?”我笑了,“我心疼的是这破铜烂铁快烧主板了。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滴血,差点让它自爆?”
她愣住。
我俯身,捡起那块染血的碎片,擦都没擦就塞进袖子里。
星盘还在半空飘着,纹路忽明忽暗,弹幕变成:
“系统冷却中……”
“建议关闭所有外部连接……”
“下次再作死,请提前备份数据。”
我看了它一眼:“你才是数据。”
转身要走,身后传来摩擦声。
我回头。
她正用手肘往前挪,右手抓着一块甲板翘起的边角,硬生生把自己拖向星盘本体。
“你干什么?”我皱眉。
“它……在疼。”她说,声音哑得不像话,“我能感觉到……像火烧,像针扎……它是因为我才——”
“停。”我抬手,折扇尖抵住她手腕,“再往前一寸,我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敲碎。”
她僵住。
额头抵着木板,肩膀微微发抖。
我没再说话,走到船头,靠在栏杆上。
远处的裂缝还在,灰紫色的雾气翻滚,像口煮沸的药锅。船还在往前走,符文一圈圈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
我掏出《天命漏洞手册》,想看看有没有后续提示。
书页刚翻开,突然一顿。
原本空白的一页上,多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像是谁用指甲抠出来的:
**“同一枚钥匙,不能开两扇门,除非门后本是一间屋。”**
我盯着那句话,沉默了几息。
然后合上书,塞回怀里。
回头看了眼甲板。
寒星还趴在那里,离星盘只剩三尺距离。她的右手指甲已经磨破,血混着木屑黏在掌心,却还在一点点往前蹭。
星盘悬浮着,纹路微弱闪烁,像是在回应她。
我走回去,站在她面前。
她抬头,脸上全是汗和血,眼神却亮得吓人。
“你说我只是试漏洞的狗。”她喘着说,“可你明明……也怕它死。”
我没答。
只是抬起折扇,轻轻敲了下她的肩。
“记好了。”我说,“规矩不是给你立的。”
扇子顺势一挑,把她手里的木片打飞。
“是给‘规则’看的。”
她没再动。
我转身离开,脚步刚迈两步,听见她在后面低声问:
“那你刚才……为什么没收走它?”
我停下。
没回头。
“哪个它?”
“星盘。”她说,“你收走了碎片,却让它本体还挂着……你是想让它继续响,对不对?你在等它说什么。”
风忽然静了。
船底的符文闪了闪。
我没回答。
只是把手按在船栏上,感受着那股熟悉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醒来。
她的血还在甲板上渗,一滴一滴,缓慢流向星盘的投影位置。
而星盘,正一点一点,重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