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九月二十一日，星期日。朝鲜，阳德。
志愿军指挥部。
秋雨在凌晨时分悄然而至，不大，却阴冷刺骨。雨丝混杂着硝烟的气息，从坑道指挥部的通风口渗进来，让本就紧绷的空气更添了几分肃杀。
李云龙一夜未眠。他那件m-1951毛领大衣就搭在椅背上，人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衣，站在巨大的作战地图前。地图的中线，铁原以西的“白马山”地区，被红蓝铅笔反复标注，密密麻麻，几乎看不清了原本地形。
九月十九日凌晨开始的，由第38军主攻的白马山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
这本是李云龙“四面开花”战术中，最关键的一步棋。他要用38军这支王牌，在中线搞出大动静，把范弗里特的预备队和注意力，从东线的金化、五圣山，牢牢地吸引到西边的铁原。
他成功了，但代价是惨重的。
“李参谋。”第二兵团司令员杨得志推门而入，他的军帽攥在手里，头发凌乱，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焦虑和压抑。他没有敬礼，径直走到李云龙面前，声音沙哑。
“38军的最新战报。”
李云long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杨得志似乎再也忍不住了，他把电报重重地拍在指挥桌上：“李参谋！梁兴初的114师，已经打了三天三夜！394.8高地，那个所谓的白马山，现在就是个血肉磨坊！南朝鲜第9师团的金钟五，简直是疯了！他把工兵、勤务兵、甚至炊事兵都编成了战斗队，拼死反扑！”
指挥部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代理司令员邓华和第三兵团司令员陈赓，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手上的工作，望向这边。
“梁兴初的112师，也已经投入战斗。但是敌人……敌人太多了！”杨得志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金钟五的第9师团几乎被打残了，可范弗里特又给他们补充了南朝鲜第53师团！现在，美军第7师的炮兵也开始支援他们。我们打的，已经不是一个南朝鲜师了，是整个中线敌军的预备队！”
李云龙缓缓转过身，他的表情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曾经在晋西北能喷出火的眼睛，此刻深邃得如同古井。
“老杨，”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你告诉我，范弗里特动用了他的美军步兵预备队吗？美7师的步兵，美3师的步兵，动了吗？”
杨得志一怔，他没想到李云龙会问这个。“……没有。情报显示，增援上来的，主要是南朝鲜军。美军……美军只是提供了强大的炮火和空中支援。”
“这就对了。”李云龙点了点头，仿佛在肯定一个既定的事实。
“什么对了？！”杨得志的情绪有些失控，“李参谋，38军是我们的王牌！是‘万岁军’！不是用来打这种消耗战的！梁兴初在电报里问我，这一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要付出多大代价？我们的战略目的，到底是什么！”
“老杨，你冷静点。”邓华走上前来，按住了杨得志的肩膀。
“我怎么冷静！”杨得志甩开了邓华的手，“你看看伤亡报告！一个冲锋上去，半个连就没了！金钟五那个混蛋，在高地前后埋设了上万颗地雷！我们的战士，是被炮弹、被飞机、被地雷……这么活活耗死的！”
李云龙静静地看着他，直到杨得志的喘息声稍稍平复。
“老杨，”李云龙走到他面前，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水，“我知道你心疼部队。38军，也是我李云龙的心头肉。你以为，我下这个命令，心里就好受吗？”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杯中是早已冷却的浓茶。
“你问我，战略目的是什么？”李云龙转向地图，“我告诉你。我们的目的，不是占领那个394.8高地。那个山头，已经被我们和敌人的炮火削低了两米，它一钱不值。”
“我们的目的，”他用红铅笔，重重地敲击着白马山的位置，“就是要让范弗里特，让金钟五，觉得他们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守住！就是要让他们把一兵一卒，一枪一弹，都投入到这个无底洞里！”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邓华，陈赓，老杨。你们记住，38军在白马山流的每一滴血，都是在为五圣山的15军，争取时间。”
“范弗里特这条老狐狸，”李云龙冷笑一声，“他以为我李云龙是傻子，想一口吃掉他的王牌师。他巴不得我们把主力全都填在白马山，然后，他好集中他的美7师、美2师，舒舒服服地，一举拿下五圣山，打穿我们的中枢！”
“所以，”陈赓接过了话头，他的神色同样凝重，“老李，你是故意在白马山打一场‘假’的决战，来掩盖五圣山‘真’的决战？”
“不，”李云龙摇摇头，“这不是‘假’的决战。对于38军，对于梁兴初，对于杨得志，这就是‘真’的决战！他们必须打出决战的姿态，决战的伤亡，决战的气势！只有这样，范弗里特才会上当，才会源源不断地把他的预备队调往铁原，才会让金化正面的防御，出现他自以为的‘空虚’。”
杨得志沉默了。他明白了。这场仗，从一开始，38军就是那颗最关键，也最悲壮的棋子。
“命令：”李云龙的声音恢复了指挥官的决断，“给梁兴初回电。告诉他，我不要他的山头，我要他的韧劲！让他像一块牛皮糖一样，死死粘住金钟五，粘住所有来增援的敌人！再坚持三天！不，两天！再坚持两天！”
“同时，”他转向后勤司令员洪学智，“老洪，把我们最好的‘大八粒’（美制m1步枪子弹）、最好的炮弹，优先供给38军！医疗队，能上去的都上去！告诉梁兴初，他的人，我李云龙心疼！但是这仗……非打不可！”
九月二十二日，星期一。
白马山的鏖战还在继续。范弗里特果然被激怒了。他公开嘉奖南朝鲜第9师团，称他们是“不可战胜的堡垒”。同时，他将原定用于金化“摊牌行动”的两个美军重炮营，调往铁原，支援白马山。
然而，就在范弗里特将目光聚焦在白马山时，西线，临津江东岸。
南朝鲜第1师团，在美国空军的掩护下，向志愿军65军刚刚攻占的“马踏里”东山（即“凯利山”）发起了疯狂反扑。
“报告李参谋！”作战参谋冲进指挥部，“西线告急！65军193师在凯利山阵地，遭到南朝鲜第1师团五个营的轮番攻击！敌人炮火密度，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
“哦？”李云龙正在研究五圣山的地形模型，他头也没抬，“65军军长，是肖应棠吧？他怎么说？”
“肖军长来电，说敌人攻势太猛，193师伤亡很大，请求……请求战术后撤。”
李云龙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他抬起头，环视一周。
邓华沉声道：“老李，65军顶在西线最前沿，部队整编不久，压力一直很大。是不是……”
“撤？”李云龙反问，“一个马踏里东山，我们牺牲了上百个同志才拿下来，他说撤就撤？”
“这，”作战参谋有些慌乱，“可是，敌人投入了重兵……”
“重兵？”李云龙站了起来，“他南朝鲜第1师团有几个重兵？范弗里特的主力炮群，被我调到了白马山。他的b-29，正在天上给秦基伟‘翻土’。他拿什么来打凯利山？靠李承晚那点家底吗？”
“告诉肖应棠！”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上，“我们的‘秋季战术反击’，不是请客吃饭！不是打一下就跑的游击！拿下来的阵地，就是我们的国土！给我一个钉子一个眼，死死地钉在那里！”
“可是，李参谋，”陈赓开口了，他一向稳重，“65军的装备和15军、38军比，还是有差距的。硬拼，是不是……”
“老陈，”李云龙打断了他，“你说的没错。但现在，不是我们想不想拼的问题，是范弗里特在逼我们拼。”
“白马山，是‘阳谋’。凯利山，就是‘阴谋’。”
李云龙走到地图前，在白马山和凯利山之间划了一条线。
“范弗里特在试探我们。他在看，我们的反击，到底是真的全线进攻，还是只是局部骚扰。他想在凯利山打个胜仗，来提振南朝鲜军的士气，也想看看我们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如果我们在凯利山撤了，范弗里特马上就会反应过来——白马山才是我们的主攻方向。他会立刻把预备队调回金化，那老杨和梁兴初的血，就白流了！”
杨得志猛地抬起头，他已经彻底明白了李云龙的意图。
“老李，你说得对！”杨得志大声道，“不能撤！65军要是撤了，我38军就白打了！我这就给肖应棠发电，告诉他，他要是敢退一步，我杨得志第一个不饶他！”
李云龙笑了，这才是他熟悉的战友情。
“老杨，别那么大火气。”李云龙摆了摆手，“我们是斯文人，要讲道理。”
他转向作战参谋：“给肖应棠回电。告诉他，我李云龙在阳德，给他准备好了庆功酒。他那个193师，当年在清风店，也是打过硬仗的。怎么到了朝鲜，就软了？让他告诉193师的官兵，守住凯利山，他们就是全军的功臣！打退南朝鲜第1师团，我亲自去给他们请功！”
“再，”李云龙加重了语气，“命令：63军，以一个炮兵团，立即前推，支援65军作战。把范弗里特给南朝鲜军的炮弹，十倍奉还！”
九月二十三日，星期二。
战局在李云龙的操纵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衡。
西线凯利山，65军在得到炮火支援后，打退了南朝鲜第1师团的又一次进攻，双方陷入拉锯。
中线白马山，38军与南朝鲜第9师团、第53师团，打成了“添油”式的消耗战。梁兴初和金钟五，两个指挥官都杀红了眼，在高地的一沟一壑间，反复争夺。
而在东线，五圣山。
15军军长秦基伟的指挥部里，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军长，”15军参谋长张蕴钰拿着一份电报，神色凝重，“志司急电。”
秦基伟正在看坑道防御图，他头也没抬：“念。”
“电报是李参谋（李云龙）亲自拟的。”张蕴钰清了清嗓子，“转秦、张：西线、中线均已打成一锅粥。范弗里特狗急跳墙，不日即到。望你部……望你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王’。”
“什么？”秦基伟猛地抬起头，“深挖洞，广积粮，不称王？这是……这是李参谋发来的？”
张蕴钰苦笑着点头：“千真万确。电文最后还有一句：‘他打他的，你挖你的。他要上山，你再伸手。’”
秦基wb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李云龙！还是那个德性！什么‘斯文’了，骨子里还是个‘土匪’！”
“军长，这电报的意思……”
“意思就是，”秦基伟收起笑容，眼中精光一闪，“李参谋已经替我们把外围的狗，都引开了。现在，就剩下范弗里特这条大狼，要来咬我们这个‘刺猬’了。”
“李参谋让我们‘不称王’，就是让我们别出头！”秦基wb一拳砸在地图上，“传我的命令：所有部队，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对敌人的炮击进行大规模反击！冷枪冷炮除外！”
“敌人轰炸，我们就钻洞。敌人炮击，我们就吃饭。敌人步兵不上来，我们就睡觉！把吃奶的劲儿都给我省下来！”
“告诉战士们，李参谋在阳德看着我们。38军的兄弟正在白马山为我们流血。我们15军，要是在五圣山丢了人，别说李参谋，我秦基伟第一个，把你们从坑道里踹出去！”
“是！”张蕴钰立正敬礼。
这一天，范弗里特指挥着b-29，对五圣山地区倾泻了数千吨炸弹，他得到的战果报告是：摧毁了志愿军表面阵地百分之九十。
而秦基伟的损失报告是：炊事班一口行军锅被炸了个洞。
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三。
板门店。
谈判会场，美方首席代表哈里森中将，面色铁青地宣布：“鉴于共产主义一方在整个战线上发动的、毫无诚意的、大规模的‘秋季攻势’，以及在战俘问题上毫无道理的顽固立场。联合国军司令部宣布：板门店谈判，自即日起，无限期休会！”
消息传回阳德指挥部，所有人都看向了李云龙。
志司参谋长谢方，刚刚从开城回来，他摘下帽子，无奈地说道：“李参谋，全被您料中了。美国人……把桌子掀了。”
邓华忧心忡忡：“谈判一破裂，这意味美方将再无顾忌。范弗里特的‘摊牌’，恐怕……”
“恐怕不是‘恐怕’。”李云龙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是‘一定’。而且，是‘马上’。”
“哈里森在这个时候宣布休会，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是范弗里特的意思。”李云龙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范弗里特需要一个理由。他需要向华盛顿，向全世界表明，不是他想打，是‘共产党逼他打’。”
“他娘的！”杨得志一拍桌子，“这帮人，从上到下，都是一副强盗嘴脸！打了人，还要说你是‘自愿’挨打的！”
陈赓也冷哼一声：“杜鲁门急着在十一月大选前，要一个‘体面’的胜利。哈里森这是在给范弗里特松绑啊。”
“松绑？”李云龙笑了，“他绑着的时候，我们没怕过。他现在松了绑，难不成我们还要吓得尿裤子？”
他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
“老邓、老陈、老杨，还有老洪、老谢。”李云龙的目光逐一扫过这些并肩作战的战友，“美国人要摊牌了。这意味着，朝鲜战场上，最残酷、最血腥、最考验我们意志的一仗，就要来了。”
“板门店的门，是他们关上的。那好，我们就在战场上，打到他们自己，再哭着喊着，求我们把门打开！”
“命令：”李云龙的声音陡然拔高，那股“斯文”之下的霸气，展露无遗。
“第一：38军，立即停止对白马山的主动进攻。转入全线防御，与敌人脱离接触。梁兴初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让他把部队撤下来，休整，补充。他这把‘尖刀’，我还有大用！”
杨得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第二：”李云龙转向陈赓，“15军，秦基伟部，自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告诉他，‘不称王’的日子结束了。范弗里特要来‘称王’，让他准备好‘打狗棍’！”
“第三：12军，曾绍山部，作为战役总预备队。立即向五圣山东侧秘密开进。我要他在秦基伟最需要的时候，像一把钢刀，插进敌人的心脏！”
“第四：”他看向洪学智，“老洪，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15军和12军的弹药、粮食、药品、水！尤其是水！必须在四十八小时内，补充到最大基数！范弗里特要拼钢铁，我们就跟他拼后勤！”
“第五：”他最后看向邓华，“老邓，志司指挥部，从现在开始，一分为二。你和谢方，坐镇阳德，统筹全盘。我，”李云龙顿了顿，“我和老陈、老杨，到五圣山去。”
“什么？！”指挥部里一片哗然。
“老李，不行！”邓华第一个反对，“你是高级参谋，负责全盘指挥，怎么能去一线！”
“是啊，李参谋！”陈赓也急了，“五圣山，马上就是b-29的澡堂子了！太危险了！”
“危险？”李云龙笑了，“当年在晋西北，我李云龙的指挥部，什么时候离敌人超过五里地？现在住进这山洞里，斯文了几天，你们就真以为我怕死了？”
“我李云龙的兵，在前面流血。我这个当指挥的，在后面喝茶？没这个道理！”
“我不是去冲锋，我是去……‘听’。”李云龙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要亲耳听到范弗里特的炮弹，落在什么地方。我要亲眼看到，秦基伟的兵，是怎么打的。”
“这仗，是‘摊牌’。那我就得在桌子旁边，亲手替范弗里特……发牌！”
九月二十五日，星期四。
正如李云龙所料，谈判破裂的第二天，范弗里特的“报复”就来了。
但这一次，不是b-29的地毯式轰炸，而是铺天盖地的F-84、F-86战斗轰炸机。
“联合国军”空军，发动了入朝以来最大规模的“空中绞杀战”的升级版。目标，不再是虚无缥tsetse (这里应该是‘虚无缥缈’)，而是五圣山地区所有暴露的、可疑的、甚至是“感觉”上的志愿军目标。
同时，美军第7师和南朝鲜第2师的全部炮火，开始进行“校正射击”。
15军军长秦基伟，在他的坑道指挥所里，通过潜望镜，目睹了这“金属风暴”。
“他娘的，”秦基伟放下潜望镜，揉了揉被硝烟熏得发红的眼睛，“范弗里特这是在‘点名’啊。”
“军长，”参谋长张蕴钰报告，“敌人的炮火，在我们的阵地前，打出了‘隔离带’。而且，他们的飞机，开始投掷一种新型的……‘蝴蝶雷’。落在地上，很难清除。”
“这是在为他们的步兵，清理场地啊。”秦基伟冷冷地说，“我们的‘冷枪冷炮’呢？”
“报告军长，”张蕴钰苦笑，“没法打了。狙击手一开枪，三分钟内，敌人的炮弹就会覆盖过来。我们的炮，一开火，五分钟内，敌人的飞机就会飞临上空。”
“好，好一个‘火力至上’。”秦基wb咬着牙，“传令下去。狙击手，转入地下。炮兵，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炮。把所有的火炮，都给我用伪装网盖严实了！”
“那……我们就这么干挨着？”
“不。”秦基伟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李参谋的电报，你忘了吗？‘他打他的，你挖你的’。现在，是‘他打他的，你歇你的’。”
“通知下去，除了哨兵，所有人，进坑道最深处。吃饭，睡觉，擦枪！”
“范弗里特不是有钱吗？不是炮弹多吗？就让他打！我倒要看看，他能打到什么时候！他把山皮都削平了，我们这‘地下长城’，他打得动吗？”
九月二十六日，星期五。
美军第8集团军司令部。
范弗里特，正对着他的作战地图，满意地听着下属的报告。
“将军，根据航空侦察。‘三角山’（美军对上甘岭的称呼）的共军表面阵地，已全部摧毁。我军炮火已完成射击诸元标定。”
“白马山方面，南朝鲜第9师团，在金钟五将军的英勇指挥下，已击退中国第38军。中国人……正在撤退。”
范弗里特得意地笑了起来。他那张着名的“范弗里特弹药量”的脸，此刻舒展开来。
“很好。”他转向美军第9军军长詹金斯，“詹金斯，我为你准备好了一切。最好的炮火，最好的飞机。现在，该你和你的第7师、南朝鲜第2师，上场表演了。”
詹金斯立正：“请将军放心。‘摊牌行动’（operation ShowdowN），将在预定时间，准时开始。我们预计，五天之内，拿下‘三角山’和‘狙击兵岭’（537.7高地北山），全歼中国第15军。”
“不，五天太久了。”范弗里特摇了摇手指，“我只给你两天。两天，四个团（美7师31团、32团，南朝鲜2师17团、32团），六万发炮弹。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那两个山头！”
“是，将军！”
九月二十七日，星期六。
朝鲜，五圣山。
一座被掏空的山体深处，临时开辟的“前敌指挥所”。
这里，比阳德的志司指挥部，要简陋得多。只有一张地图，几部电话，和一盏昏暗的马灯。
李云龙，披着他的大衣，正坐在一个弹药箱上，手里捧着一个搪瓷缸，里面是滚烫的红薯。
陈赓和杨得志，也一人一捧，吃得正香。
“老陈，老杨，”李云龙咬了一口红薯，含糊不清地说，“你们说，这仗打完了，咱们回去，是不是得先去一趟东北？我听说，那儿的白菜炖粉条，才是地道的。”
陈赓哈哈大笑：“老李，你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想着吃？”
“吃，为什么不想？”李云龙把最后一口红薯咽下去，“人是铁，饭是钢。不想吃的指挥官，打不了胜仗。”
“再说了，”他拍了拍手上的土，“范弗里特那老小子，现在肯定也在吃西餐，喝红酒。他以为他赢定了。我李云龙，总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吧？”
杨得志也笑了：“你这歪理，总是这么多。不过，老李，你真就一点不紧张？”
“紧张？”李云龙站起身，走到洞口，掀开厚重的防爆帘，看了一眼外面。
外面，炮火声已经连成了一片，天空被映得忽明忽暗。
“我紧张什么？”他回过头，马灯的火光，照亮了他半边脸。
“这一周，从白马山，到凯利山，再到板门店。”
“我们把范弗里特想做的，想试探的，都陪他玩了一遍。”
“我们用38军的血，换来了他预备队的调动。”
“我们用65军的坚守，换来了他战术上的误判。”
“我们用板门店的休会，换来了他政治上的‘摊牌’。”
李云龙的声音，在坑道里回荡，清晰而有力。
“现在，牌，已经洗好了。”
“范弗里特以为，他拿了一手同花顺。他把美7师、南朝鲜2师、几百门大炮、无数的飞机，都押在了上甘岭这两个小山头。”
“他不知道，我李云龙，”李云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斯文”而又“狼性”的笑容，“我手里，握着的是什么牌。”
“我手里，”他指了指地图上的15军，又指了指隐藏在侧翼的12军。
“是秦基伟，是曾绍山，是我们几十万，打不垮、炸不烂的……中国人民志愿军！”
他猛地拉上帘子，将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隔绝在外。
“传令：”
“告诉秦基wb，范弗里特的‘盛宴’，要开席了。”
“让他准备好碗筷。美国人的钢铁，我们……替他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