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湾在望，本该是平静航行的最后一天。
然而海上的天气，从来都变幻莫测。
清晨还是晴空万里，不到午时，天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远方的海平面上，浓重的乌云如同墨汁般晕染开来，迅速向船队方向推进。风势渐强，海浪开始翻涌，拍打船身的力度一次比一次沉重。
“是风暴！”海鲨营的副队正经验丰富，立刻判断出形势，“而且是急风暴，来得太快了！”
他快步走到南宫宸面前，神色凝重：“教主，看这云势，最多半个时辰风暴就会到。落霞湾还有三十里，以现在的速度，恐怕来不及了。”
甲板上，四女都已停止练功，聚拢过来。
赵敏望向天际，眉头微蹙：“这云……黑中带青，怕是夹着冰雹。”
周芷若也面色凝重：“海浪已经开始不规则涌动，水下可能有暗流。”
小昭紧紧抓着船舷栏杆，脸色有些发白，却强作镇定。殷离则显得兴奋多于紧张：“要起大风浪了？我还没见过海上风暴呢！”
南宫宸扫视海面，又看了看天色，沉声下令：“降半帆，稳住舵向。所有物品固定，人员全部回舱，留必要水手在岗。”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水手们熟练地操作着，将主帆收起大半，只留少量帆面维持航向。甲板上的物品被绳索牢牢固定，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你们也回舱。”南宫宸对四女道。
“我留下帮忙！”殷离立刻道，“我力气大，可以帮着固定东西！”
“我也留下。”周芷若平静地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赵敏轻笑：“这种时候回去躲着，可不是我的风格。”
小昭虽有些害怕，却还是坚定地站在原处：“我……我可以帮忙递东西。”
南宫宸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坚持：“那便各司其职。殷离，你去帮水手固定货箱；芷若，你协助稳舵；敏敏，你眼力好，注意观察海面异常；小昭，你去舱内准备干粮和饮水，以备不时之需。”
四女齐声应是，迅速散开。
风暴来得比预想的更快。
不到一刻钟，第一阵狂风便已袭来，卷起数丈高的浪头，狠狠拍在船身上。船只剧烈摇晃，甲板上顿时水花四溅。
“左满舵！”舵手高喊。
周芷若站在舵手身旁，内力灌注双脚，稳稳立于摇晃的甲板上。她根据海浪涌来的方向，快速判断：“下一个大浪从右舷来，准备右转！”
舵手依言操作，船只险险避开一个巨大的浪峰。
殷离在货舱区，与两名水手一起，用粗麻绳将几个松动的货箱牢牢捆在舱壁上。一个浪头打来，船身倾斜，一个货箱滑脱，向她撞来。她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同时一掌拍在箱体侧面，硬生生将其逼停，随即迅速绑牢。
“姑娘好身手！”水手赞道。
殷离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咧嘴一笑：“小意思！”
赵敏站在船头最高处，一手抓着桅杆绳索，目光如鹰隼般扫视海面。狂风将她一头青丝吹得乱舞，红衣在灰暗天色中如同燃烧的火焰。
“前方三百丈，有漩涡迹象！”她忽然高喊，“右转十五度避开！”
舵手立刻调整方向。
小昭在舱内，将干粮和饮水分装成小份，用油纸包好，又准备了干净的布条和伤药。虽然船身摇晃得厉害，她几次差点摔倒，却始终坚持着将事情做完。
风暴越来越猛。
天空完全暗下来，仿佛提前进入了黑夜。雨水夹杂着冰雹倾盆而下，打在甲板上噼啪作响。浪头一个高过一个，船只如同玩具般在怒海中颠簸。
“教主！左前方有船！”了望台上的水手忽然大喊。
南宫宸凝目望去，透过雨幕，隐约可见一艘中型海船的轮廓。那船比他们的船小，在风暴中挣扎得更厉害，船帆已经被撕裂，船体倾斜严重。
“是商船！”赵敏也看到了，“旗子看不清，但看船型是中原的福船！”
那船显然已失去控制，正被海浪推着，朝他们这个方向漂来。两船若是相撞，在如此风浪中，后果不堪设想。
“能避开吗？”南宫宸问舵手。
舵手咬牙看着海图和水势，摇头：“难！我们的航向被风暴锁死了，强行转向可能翻船！”
南宫宸迅速做出决断：“准备接舷！殷离，带人去船头准备绳索！芷若，稳住舵，听我号令微调方向！敏敏，继续观察两船距离！”
命令下达，所有人行动起来。
殷离带着几名水手，冒着风雨冲到船头，将数条粗大的缆绳盘好，准备抛投。周芷若全神贯注地操控舵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赵敏则不断报出两船距离：“两百丈！一百五十丈！一百丈！”
风浪太大，那艘失控的船如同醉汉，摇晃着逼近。
“八十丈！它在打转！”赵敏声音提高。
南宫宸目光如电，忽然高喊：“左舵五度！现在！”
周芷若毫不犹豫，立刻转动舵轮。
船只微微偏转，险险与那艘失控的船擦身而过。就在两船距离最近的刹那，殷离看准时机，将缆绳抛了出去！
绳头带着铁钩，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地钩住了对面船的船舷！
“拉！”殷离大喝。
水手们合力拉拽缆绳，两船迅速靠近。在风浪中完成接舷是极其危险的，但此刻别无选择。
“固定跳板！”南宫宸命令。
跳板在两船之间架起，在风浪中剧烈晃动。对面船上传来惊呼声，隐约可见十几个人影在甲板上挣扎。
“我去救人！”殷离第一个冲上跳板。
“小心！”周芷若忍不住喊道。
殷离身手灵活，在摇晃的跳板上几个起落，便到了对面船上。赵敏紧随其后，她的凌波微步在这种环境下竟展现出惊人优势，身形飘忽，几乎不受摇晃影响。
小昭也抱着准备好的干粮和伤药，在周芷若的护送下过了船。
南宫宸留在原船指挥，目光始终关注着对面情况。
救援进行得很快。对面是一艘江南的商船，载着二十余人，大多是商人和船员，也有几个护卫。船体在风暴中受损严重，已经进水。
殷离和赵敏将人一个个护送过跳板，小昭则为受伤者包扎。周芷若则在两船间来回，确保跳板稳定。
最后一名老者被救过来时，那艘商船终于支撑不住，船体在一声巨响中断裂，迅速被海浪吞没。
“好险……”一名获救的商人瘫坐在甲板上，脸色苍白，“多谢诸位侠士相救！”
风暴在持续一个时辰后，终于开始减弱。
乌云散去，阳光重新洒落海面。劫后余生的人们望着平静下来的大海，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四女聚到南宫宸身边，虽然浑身湿透，略显狼狈，眼中却都闪着光。
“配合得不错。”南宫宸看着她们，难得地露出赞许之色。
殷离嘿嘿一笑：“那是！教主指挥得好！”
周芷若轻轻整理着湿漉漉的长发，看向殷离的眼神多了几分认可。赵敏则与她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默契。
小昭默默递上干布，给每人一块。
经历这场风波，她们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又进了一步。
而前方，落霞湾的轮廓，已在海平面上清晰可见。